沈砚转身离去的背影,如同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入云微的心脏。那一刻,周遭的喧嚣、周太医急切的低唤、甚至哑婆尚温的尸体,都变得遥远而不真实。
他看见了她。
他认出了她。
然后他选择了无视。
云微僵立在树影深处,直到周太医强行将她拖离现场,钻入密林深处一个隐蔽的洞穴,她才仿佛找回一丝知觉。
“为…什么?”她喃喃自语,声音破碎不堪。
周太医处理着方才匆忙间被树枝划伤的伤口,闻言叹了口气:“娘娘,眼见未必为实。王爷那般做,或许有不得已的苦衷。”
“苦衷?”云微凄然一笑,泪水无声滑落,“什么样的苦衷,能让他对我不屑一顾?什么样的苦衷,能让他成为这人间地狱的主人?”
她想起沈砚那双冰冷的眼睛,没有温度,没有感情,甚至没有一丝熟悉的波澜。那不是她认识的沈砚,那是一个陌生人。
“我要回去。”她忽然站起身,眼神空洞却坚定。
“娘娘!不可!”周太医急忙拦住她,“此刻禁区必然戒备森严,回去就是自投罗网!”
“那又如何?”云微看着他,眼底是一片死寂的灰烬,“他若要我死,我把命给他便是。”
就在两人争执时,洞穴深处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周太医立刻将云微护在身后,警惕地望向前方黑暗处。
“谁在那里?”
一阵窸窣声后,一个身影踉跄着从阴影中走出。火光映照下,那人满身血污,衣衫褴褛,但那双坚毅的眼睛让云微瞬间认出了他。
“凌风?!”
凌风见到云微,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单膝跪地:“属下护卫来迟,请娘娘恕罪!”
“你怎么会在这里?”云微急忙扶起他,“你不是应该去调南海水师了吗?”
凌风脸色苍白,显然伤势不轻:“属下确实去了,但水师驻地空无一人。打听后才知,三日前太皇太后已下旨将水师调往东海。”他喘了口气,继续道,“属下察觉有异,连夜赶回,根据暗号找到流放岛,却发现…”
他顿了顿,眼中满是痛色:“发现王爷他…似乎已投靠西夏。”
云微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你说什么?”
“属下昨夜潜入禁区,亲眼所见。”凌风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王爷与西夏使者把酒言欢,商谈…商谈割让南海诸岛之事。”
洞穴内一片死寂。云微摇着头,不肯相信:“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那个宁愿背负血誓、牺牲一切也要护佑江山百姓的沈砚,怎么会通敌叛国?
“属下也希望是看错了。”凌风低下头,“但那是王爷,属下绝不会认错。”
周太医沉吟道:“凌侍卫,你可看清了?或许只是相貌相似之人?”
“绝不会错。”凌风肯定道,“属下与王爷朝夕相处十载,岂会认错?而且…”他犹豫片刻,“而且他左耳后那道疤痕,是当年为救娘娘留下的,位置形状一模一样。”
最后的希望破灭。云微瘫坐在地,只觉得天旋地转。左耳后的疤痕…那是她十四岁那年,沈砚为救她被刺客所伤,留下的一道月牙形疤痕。这个细节,除了他们和几个贴身侍卫,再无人知晓。
所以,那个人真的是沈砚。
所以他真的投敌叛国。
所以他看见她时,才会那样冷漠。
所有的牺牲,所有的等待,所有的坚持,在这一刻都成了天大的笑话。
“哈哈哈…”云微忽然低笑起来,笑声凄厉如夜枭,“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笑着,泪水却如决堤般涌出。原来她所以为的深情,所以为的牺牲,所以为的不得已,都只是一厢情愿的幻想。
凌风和周太医担忧地看着她,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就在这时,洞穴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三人立刻噤声,屏息凝神。
“仔细搜!那女人一定跑不远!”一个粗犷的声音喝道。
是禁区的守卫!他们追来了!
凌风强撑着站起身,握紧手中的剑:“娘娘,属下引开他们,您和周太医趁机离开。”
“不。”云微擦干眼泪,眼神变得异常冷静,“我不走。”
“娘娘!”
云微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襟:“我要亲自去问他。亲口听他说出真相。”
与其在猜疑和痛苦中煎熬,不如求一个痛快。
在凌风和周太医震惊的目光中,她径直走出洞穴,对着外面搜索的守卫高声道:“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带我去见你们的主人。”
守卫们一愣,随即围了上来。为首的队长打量着她,冷笑道:“好个自投罗网。绑起来!”
“不必。”云微扬起下巴,尽管衣衫褴褛,却依然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我自己会走。”
在守卫的押送下,云微再次来到禁区大门前。这一次,大门敞开着,仿佛一张噬人的巨口。
她一步步走进这个人间地狱。高墙内,景象比想象中更加恐怖。囚犯们骨瘦如柴,眼神麻木,如同行尸走肉。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腐臭的味道,远处不时传来凄厉的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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