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冰冷枯瘦的手无力地垂落,砸在泥泞中,溅起几点浑浊的冰水。老囚犯圆睁的、凝固着最后惊恐与急切警告的双眼,空洞地倒映着铅灰色的天穹和纷扬的细雪,如同两口绝望的深井。
云知微僵在原地,仿佛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死亡冻僵了。那半块硬邦邦、沾着粘稠血污和泥渍的压缩干粮,硌在她冰冷的掌心,像一块来自地狱的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颤抖。
这不是流放营的食物。这种质地,这种硬度,分明是军中专用的干粮!怎么会出现在一个濒死的瘟营囚犯手里?还沾染着如此新鲜的血污?他临死前那急切的眼神,那拼尽最后力气塞给她的动作……是在警告她什么?这干粮有毒?还是……这干粮代表着某种更可怕的、正在发生的事情?
瘟营……真的只是瘟疫吗?
一股比海风更加彻骨的寒意,瞬间钻透了她的单薄囚衣,直刺骨髓。她猛地缩回手,仿佛那干粮是剧毒的蜈蚣,几乎要将其扔掉,但最后一丝理智让她死死攥紧——这或许是线索,是证据!
她环顾四周。风雪似乎更急了些,呜咽着刮过破烂的窝棚,卷起地上的枯草和雪沫。视野所及,是一片死寂的荒凉。除了远处那几个如同幽灵般徘徊、对这边发生的一切漠不关心的狱卒,再也看不到其他活物。只有窝棚阴影里隐约可见的、蜷缩着的、不知是死是活的人形,以及空气中那股越来越浓烈的、甜腻中带着腐臭的死亡气息。
不能再待在这里!必须立刻离开!
地图!西侧海崖!那个废弃的小码头!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和恶心。她将那半块染血的干粮死死攥在左手手心,连同之前藏好的、那块至关重要的人皮地图碎片一起。然后,她挣扎着从老囚犯冰冷的尸体旁爬开,借着窝棚和地形起伏的掩护,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朝着记忆中海崖的方向挪动。
每移动一寸都无比艰难。被缚的双腕早已磨得血肉模糊,每一次与地面或障碍物的摩擦都带来钻心的疼痛。身体的虚弱和体内持续的冰火煎熬消耗着她所剩无几的力气。风雪扑打在她脸上,模糊了她的视线,冰冷刺骨。
她不敢抬头,只能用眼角的余光勉强辨认方向。脚下的地面从泥泞逐渐变得崎岖,出现了更多的乱石和枯死的灌木。海浪拍打礁石的轰鸣声越来越近,空气中咸腥的风雪气息也越发浓重。
快了……就快到了……
她在心里无声地呐喊,凭借着那一点渺茫的希望和不肯湮灭的意志力支撑着。
终于,她爬过一道低矮的、结着冰霜的土坡,眼前豁然开朗——
嶙峋的黑色悬崖如同巨兽的獠牙,直面着灰黑色、波涛汹涌的大海。风雪在海天之间肆意咆哮。而在悬崖底部,一片被海水反复冲刷、布满滑溜青苔和乱石的狭窄滩涂上,那个废弃码头的轮廓清晰地映入眼帘。
几根彻底腐朽发黑的木桩歪斜地立在浅水里,随着浪涌摇晃,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散架。根本看不到任何像是密道入口的地方!
希望如同被巨浪拍打的泡沫,瞬间碎裂。
难道地图是假的?还是她理解错了?
巨大的失落和绝望如同冰水浇头,让她几乎瘫软在冰冷的乱石堆里。
不!不可能!
她不甘地再次抬头,目光如同最饥渴的探照灯,疯狂地扫视着悬崖壁和码头废墟的每一个角落!
突然,她的目光定格在几根倾倒堆积在一起的、半埋在碎石和积雪下的巨大腐烂木材后面——那里的悬崖壁,颜色似乎与周围略有不同?更加深邃?而且,那里的积雪似乎……比别处更薄?甚至隐约能看到一点……人工修凿过的、不规则的边缘痕迹?
像一个被刻意用自然杂物掩盖起来的……洞口?!
她的心脏再次狂跳起来!就是那里?!
求生的**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她不顾一切地朝着那个方向爬去!碎石割破了她的膝盖和手掌,冰冷的海水溅到她身上,带来刺骨的寒意,但她浑然不觉!
越来越近!那痕迹越来越清晰!确实像一个被堵塞掩埋的洞口!
就在她的指尖几乎要触碰到那堆腐烂木材的瞬间——
“唔!”
她的左手手腕猛地被什么东西狠狠硌了一下,剧痛传来!是那半块染血的压缩干粮!因为她过于用力地爬行和攥握,干粮坚硬的外壳边缘,竟然将她手腕上早已被绳索磨破、冻得僵硬的伤口,割开了一道更深的口子!
温热的鲜血瞬间涌了出来,滴落在冰冷的岩石和积雪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鲜红。
钻心的疼痛让她动作一滞。
而就在这时,借着俯身的姿势和高度集中的注意力,她猛地看到——就在那堆腐烂木材最底下、紧贴着悬崖壁根部的一个极其隐蔽的缝隙里,似乎卡着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小小的、深色的、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油纸包**?!
边缘似乎还被什么东西钉死在了石缝里,只露出极小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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