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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岑的目光在她指尖停留了一瞬，从善如流地低下头：“好。”
讨论继续，公事公办的语气再次回归。但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那层坚冰被敲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尽管明月拼命想要忽略它。
午休结束的铃声快要响起时，他们终于达成了初步共识。明月迅速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
“顾明月。”苏岑再次叫住她。
明月身体一僵，没有回头。
“谢谢你的脚本，”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还有……你的时间。”
明月没有回应，只是加快了脚步，几乎是逃离了教室。
走在回廊上，她的心跳依旧很快。苏岑最后的那句话，那句道谢，语气似乎和之前有些微的不同……少了些最初的礼貌疏离，多了一丝……难以名状的意味。
她用力甩甩头，试图驱散这荒谬的错觉。
风暴并未降临，却送来了让人更加不安的、温和而迷惑的风。而她脚下的路，似乎正在这风中，悄然扭曲变形，通往一个连预知梦也无法揭示的、未知的方向。她知道，凌薇，那个梦境中苏岑真正的命运之女，也即将转来。当三角的格局真正形成，一切是否会加速滑向梦境的轨迹？还是说，会因为苏岑这难以捉摸的偏离，而走向一个彻底不同的结局？
迷茫和一种深切的无力感，如同潮水般向她涌来。
午休结束的铃声尖锐地刺破了教室短暂的宁静，也刺穿了明月紧绷的神经。她几乎是弹起来的，笔记本和稿纸被仓促地扫入怀中，发出窸窣的声响。
“我先走了。”她扔下这句话，甚至没有看苏岑一眼，便低着头快步走向门口，背影透着显而易见的仓皇。
苏岑坐在原地，没有动。他看着那个几乎算是逃离的背影消失在门框边，目光深沉，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桌面。她就像一只受惊的蝶，任何细微的靠近都会让她振翅飞远，带着一种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疏离和……恐惧？为什么是恐惧？他微微蹙起眉。
下午的课，明月听得心不在焉。物理老师的讲解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不清。她的视线不敢向左偏移一分一毫，全部的意志力都用来维持表面的平静，指尖却冰凉。
她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偶尔还是会落在她身上，带着那种让她无所适从的探究。每一次，都让她脊背更加僵硬一分。
终于熬到放学铃响，明月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书包，混入最先离开教室的人流。她需要新鲜空气，需要离开这个到处都弥漫着“意外”和“偏离”气息的空间。
她低着头匆匆走在林荫道上，初夏的风带着暖意，却吹不散她心头的迷雾。
“明月！”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特有的活泼和热情。是宋甜。她快步追上来，熟稔地想挽明月的手臂，再次被明月不经意地避开。
宋甜也不在意，眼睛亮晶晶的，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是按捺不住的兴奋和好奇：“明月明月！快跟我说说！中午跟苏岑讨论得怎么样？他是不是真的像看起来那么厉害？你们单独待了那么久诶！”
来了。明月心里一沉。她就知道会这样。任何与苏岑的接触，在这个刚刚因为新同学而泛起涟漪的班级里，都可能成为关注的焦点。
“只是讨论脚本。”明月的声音平淡得像白开水，听不出任何情绪，“他很专业，提的意见很有用。就这样。”
“就这样？”宋甜显然不满意这个干巴巴的答案，凑得更近，挤挤眼睛，“他有没有说什么别的？比如……关于他自己的事？或者……问你什么？”
那句“你似乎不太喜欢和人交流？”猛地撞进明月脑海，让她心脏漏跳了一拍。她强行压下那股不适，加快脚步：“没有。只讨论了工作。”
“哦……”宋甜拖长了语调，显得有些失望，但很快又振作起来，自顾自地说，“不过他真的挺特别的，对吧？看起来有点冷，不容易接近，但好像又不是那种傲慢……哎呀我也说不好。反正跟咱们学校的男生感觉不一样。好多女生都在偷偷打听他呢……”
宋甜叽叽喳喳的声音像背景音一样环绕着，明月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好多女生都在偷偷打听他”——句句话都像一根根冰冷的针，刺破了她试图维持的平静假象。
是啊，他本就是光芒万丈的存在。无论他是否刻意低调，都会自动成为焦点。而自己这些天笨拙的躲避和抗拒，在旁人看来，是不是反而显得怪异和显眼？会不会……更加引起他本不该有的注意？
预知梦里的画面再次不受控制地浮现：雨水中他走向凌薇的背影，周围同学窃窃私语的目光，还有自己那彻骨的、无人察觉的冰凉……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她。她以为自己预知了剧情，就能规避风险，像个冷静的旁观者一样安全度过。可现在，她仿佛站在一个正在偏移的跷跷板上，脚下晃动，无法掌控平衡。她越是用力想往自己预设的安全地带跳，越是有一股相反的力量将她推向他所在的方向。
老师的安排，宋甜的撮合，工作必要的交集……还有他那种看似无意、却步步紧逼的探究。
这一切都像是命运跟她开的一个恶劣玩笑。
“……所以说，明月，你觉得呢？”宋甜终于结束了她的长篇大论，期待地看向她。
明月茫然地回望：“什么？”
“哎呀！你根本没在听！”宋甜嗔怪道，“我说，听说隔壁班凌薇也要转来了！好像就是明天！还是苏岑以前的同学呢！这下可更热闹了！”
凌薇。
明天。
这两个词像最终审判的钟声，在明月耳边轰然炸响。
她停下了脚步，脸色在夕阳下显得愈发苍白。原来……即使剧情出现了偏差，该登场的人物，还是会准时登场。
风暴从未远离，它只是稍稍改变了风向，依旧向着她席卷而来。
而这一次，她连自己脚下的方寸之地，似乎都快要守不住了。
她抬起头，望向远处被霞光染红的天际线，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一种近乎迷茫的挣扎。
预知梦是诅咒，还是提示？躲避是出路，还是反而成了促成命运的另一只手？
没有人能告诉她答案。
她只能感觉到，那根无形的线，越收越紧，即将把她拖入一个连梦境也无法预知的、真实的旋涡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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