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火硝烟尚未在记忆里完全散去,北方凛冽的寒风似乎还携带着风吼原上硫磺与铁锈的气息,但在这建安十一年(公元206年)初春的阳光下,一种截然不同的、更为宏大也更为细微的变革浪潮,正以润物无声却又沛然莫之能御之势,席卷着这片伤痕累累又生机勃发的土地。当黄河渡口上,象征着力量征服天堑的水泥巨桥在钢筋铁骨的支撑下顽强地向河心延伸;当江东海港中,水泥平台托起一艘艘扬起新式软帆的海船驶向未知的蔚蓝……另一场同样深远、关乎人心的“奠基”工程,也在四境之内悄然铺开。
它不在喧嚣的工地,不在繁忙的港口,而是在那些散布于城镇乡野、千百年来传唱着圣人之言、回荡着稚子诵读声的——杏坛之中。
洛阳,原太学旧址旁,新辟“格致学堂”。
晨钟悠扬,余音袅袅,穿透略带料峭的春寒。这钟声不再仅仅是召集士子诵读经书的信号,它更是一道崭新时代的号角,召唤着对新世界的探求。
学堂正堂,宽敞明亮。巨大的木格窗棂糊着新制的、透光性极佳的纸(得益于造纸技术的改良),将充足的春日暖阳请入室内。墙壁不再是单一的素白或灰暗,而是悬挂着大幅的挂图:一张清晰标注了黄河、长江、五岳地形的《禹贡山川图》;一张用不同色块区分了山脉、平原、河流、森林乃至沙漠的《华夏坤舆概略图》;更令初来者愕然的,是一张画满了各种奇奇怪怪符号与线条的《算符初识图》——上面有方方正正的“田”字格(算筹阵列示意图),有代表天平的有代表杠杆的“┴”,还有阿拉伯数字“1”到“10”(被命名为“新数”)及简单的加减乘除符号。
空气里弥漫着新鲜木料、纸张、墨汁和干净石灰的气味,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来自后院格物器具作坊的桐油与金属味道。
“铛…铛…铛…”
最后一声钟响落定,堂内原本隐隐的嗡鸣交谈声瞬间安静下来。数十双眼睛,或充满好奇,或带着几分惶惑,或深藏着不易察觉的抵触,齐刷刷地投向讲台。这些目光的主人,年龄参差,从总角童子到弱冠青年皆有,衣饰也各异,有布衣寒门,亦有锦衣华服。他们的共同点,是手中都捧着统一制式、封面朴素却厚重扎实的书籍——《基础科学启蒙·第一册》。
讲台上,蔡琰(苏清)的身影显得格外挺拔沉静。她今日未着华服,一身深青色、剪裁简洁利落的改良儒裙,只在衣领袖口处缀以暗色云纹,既不失庄重,又便于行动。乌发如云,松松挽成一个低髻,仅以一支素银簪固定,整个人由内而外透出一种洗尽铅华、专注治学的书卷清气。在她身后,巨大的木板书架上,整齐码放着厚厚一叠待分发的教材,以及几件简易却意义非凡的教具:一个光滑的圆木球,一个斜放的木槽,几块大小不一的磁石,一个装着水的透明琉璃杯,几样简单的金属块……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每一张脸,那清澈的眼眸深处,是历史学博士苏清穿透漫长时空的睿智与忧虑,也是蔡文姬饱经离乱后对文明传承的执着与守护。她没有立刻开口,而是轻轻拿起一根光滑的直木棍,又拿起一个沉重的石锁,走到讲台一侧早已架设好的杠杆装置前。
“吱呀……” 木棍被精巧地架在支点上。蔡琰一手优雅地抚过杠杆光滑的表面,一手轻轻将石锁挂在杠杆短臂一端的铁钩上。沉重的石锁立刻将短臂压得沉沉下坠。
“诸位同学,” 她的声音清越柔和,却带着奇异的力量,清晰地传到学堂的每一个角落,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心神,“今日开蒙第一课,我们不读‘子曰诗云’,不习‘之乎者也’。”
此言一出,台下微起波澜。几个年纪稍大、穿着旧式儒生服的青年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眼神中流露出明显的不解与戒备。
蔡琰恍若未觉,她的指尖轻轻点在那沉重下坠的石锁上:“只看此物。”
她顿了顿,目光投向一个前排看起来格外机灵、约莫十岁的童子,问道:“王朗,若只凭你一人之力,可能将这石锁举起?”
那叫王朗的童子立刻摇头,小脸绷紧:“回夫子,太重了!小子万万举不动!”
“很好。” 蔡琰微微一笑,笑意温和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真理之光。她从容地走到杠杆的另一端,那长长的手臂末端。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只轻轻地在杠杆长臂的末端向下一压。
“咔嗒…”一声轻微的机括声响。
奇迹发生了!
那沉重的石锁,竟像一片羽毛般,被那支看似单薄的木棍轻轻巧巧地挑了起来!稳稳地悬停在半空之中!
“啊!” “这…这!” 惊呼声瞬间在学堂内炸开。刚才还带着抵触神情的年长儒生,此刻也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难以置信地看着那违反了常理的一幕。王朗更是兴奋得小脸通红,几乎要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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