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雨焚城
凛冽的北风卷着血腥气和焦糊味,抽打着残破的雁门关城头。关隘之下,目之所及,是令人窒息的灰黄狂潮——数万胡族控弦骑士如同嗜血的沙暴,层层叠叠,反复冲击着这道阻挡他们南下的最后屏障。粗粝的战鼓声、尖锐的骨哨声、胡骑冲锋时野性的嚎叫、以及箭矢破空和刀剑撞击的金属摩擦声,汇聚成一片震耳欲聋、令人心胆俱裂的死亡喧嚣。
“顶住!长矛手,给老子顶住缺口!刀盾手护住两侧!弓弩手!压制云梯!” 守城主将曹仁(字子孝)的吼声早已嘶哑,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关墙下方蚁附而上的胡族重甲步卒。他裹着厚重的玄甲,甲片上布满了刀劈箭凿的痕迹,肩头一处箭伤还在渗血,但身形如同钉死在城头的磐石。
雁门关,这座雄踞于群山隘口的天下雄关,此刻就像一个历经重创的巨人,浑身浴血,摇摇欲坠。高大的关墙伤痕累累,多处垛口在胡人简陋却威力巨大的石炮(一种利用杠杆原理抛射巨石的攻城器械)的反复轰击下崩塌。城下堆满了攻城者的尸体和破碎的云梯,但更多的胡兵踏着同伴的尸骸,在后方轻骑箭雨的掩护下,如同永不疲倦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涌上。关墙之上,守军士兵人人带伤,疲惫不堪,眼神中既有拼死一搏的决绝,也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绝望。援军(曹操主力)的影子还在数十里之外,而眼前的敌人,仿佛无穷无尽。
关外一处视野开阔的高坡上,苍狼大纛在风中怒卷。鲜卑大单于拓跋力微端坐于雄骏的战马之上,粗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鹰隼般的目光紧紧锁住关隘上每一处激烈的争夺点。他身边簇拥着各部族的首领和精锐的亲卫狼骑。
“大单于,汉狗的城防确实坚韧,伤亡不小。” 一名魁梧的乌桓首领瓮声禀报,看着前方不断倒下的战士,眼底闪过一丝肉痛。
拓跋力微目光未动,冰冷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再坚韧的骨头,也经不住群狼的撕咬。传令各部!今日日落之前,我要让苍狼的旗帜插上雁门关的最高处!集中所有石炮、重步,全力轰击并猛攻东段那段被砸塌的矮墙!那里是他们的命门!让狼崽子们再加把劲,用汉狗的血,浇灌我们南下的路!” 他挥手下令,语气斩钉截铁。他并非不心疼部族的勇士,但这场仗打到这个份上,已是骑虎难下。破关就在眼前,巨大的财富、奴隶、温暖的南方草场唾手可得,绝不能功亏一篑!
胡人的进攻骤然变得更加疯狂!数十架简陋却威力骇人的石炮被推上前沿,巨大的杠杆臂在号子声中吱呀作响,磨盘大的石块被奋力抛向天空,带着沉闷的呼啸,狠狠砸向关墙东段那几处严重破损的区域!每一次巨石的撞击,都引发城墙和城头守军脚下的剧烈震颤,砖石混合着人体碎片四散飞溅!与此同时,更多悍不畏死的胡族重甲步兵,顶着城头倾泻而下的滚木礌石和箭雨,在弓箭手掩护下,推着加固过的撞车和巨大的云梯,发出震天的咆哮,向着那段摇摇欲坠的城墙缺口发起决死冲锋!城墙的裂口在持续的重击下不断蔓延、扩大!
“顶上去!用尸体也要给老子堵住!弓弩手!射!射死推撞车的!” 曹仁拔刀指向东段缺口,声嘶力竭。他身边的亲兵不断倒下,鲜血顺着豁口流淌。缺口处,曹军士兵组成血肉长城,用身体、用长矛、用一切能找到的东西,死死抵住不断涌入的胡兵。长矛刺穿皮甲,弯刀劈开铁胄,每一次刀光闪烁都带起一蓬血雨。胡人狰狞的面孔近在咫尺,腥臭的呼吸喷在脸上。缺口在肉眼可见地被一步步蚕食,如同溃堤的前兆!绝望的气息开始在守军中弥漫。
“将军!东段…东段撑不住了!” 一名满身是血的校尉踉跄着奔来,脸上带着近乎崩溃的神情,“胡狗的撞车快把豁口撞穿了!兄弟们…快拼光了!”
曹仁猛地回头,望向南方蜿蜒的山道尽头——一片空寂!主公(曹操)的主力依然杳无踪迹!他的独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悲愤,握刀的手因用力而指节发白。难道…今日真要喋血于此?
就在这时!
“呜——呜——呜——!”
三声极其短促、穿透力却远超任何号角的奇异尖啸,猛地从雁门关南侧的山道后方传来!这声音并非牛角号的浑厚,也非骨笛的尖锐,更像是一种撕裂空气的金属摩擦,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无形的压迫感,瞬间压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喧嚣!
无论是疯狂进攻的胡人,还是苦苦支撑的汉军,都不由自主地动作一滞,循声望去。
只见雁门关南面,那条通往关内的狭窄山道上,烟尘骤起!一支规模不大却异常精悍、全身包裹着黝黑铁甲、沉默如山的队伍,正以一种与其装备不符的惊人速度逆着人流涌上关墙!他们推着、扛着、或用牲畜拖曳着数十个造型奇特、用厚厚油布严密包裹的长方形巨大木箱。队伍核心,是一辆被严密护卫的驷马战车,车上端坐之人,正是曹操麾下最神秘的谋士——郭嘉(字奉孝)。他脸色苍白依旧,裹着厚厚的皮裘,但那双深邃的眼睛却锐利如鹰,死死盯住关墙上那片地狱般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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