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倾的脚步停了下来。
风吹过被清空的林间,带着一丝血腥和尘土的味道,拂动她墨色的发丝。
任青衣缓缓抬起的脸,依旧是记忆中那副清冷孤高的模样,仿佛九天之上的霜雪,不染凡尘。
只是那双曾经锐利如剑的眼眸,此刻蒙上了一层散不去的阴郁和疲惫,原本一尘不染的白衣也沾满了泥污,显得狼狈不堪。
十年。
岁月似乎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却将那份与生俱来的骄傲,狠狠地碾碎,再用苦难与不甘重新粘合。
她看着雪倾,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雪倾的反应,却平静得过分。
她只是淡淡地扫了任青衣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仿佛看到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她转向萧霁,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清点伤员,能动的,即刻带回不周城。”
“重伤的,让皎皎先用丹药稳住,安排灵舟单独护送。”
“这些归墟教徒的尸身,也一并带回去,让无赦堂的人好好查查,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她有条不紊地发号施令,从容不迫,那份气度,是真正的上位者才有的沉稳与威严。
萧霁点了点头,没有多问一句关于任青衣的事,立刻转身去安排。
无赦堂的修士们令行禁止,迅速将那些还处于震惊中的修士们组织起来。
从始至终,雪倾都没有再看任青衣一眼,仿佛她只是那群需要被“安置”的人中,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面孔。
灵舟再次起飞,比来时更加巨大,稳稳地载着所有人,朝着不周城的方向飞去。
一路上,气氛都透着一种诡异的沉默。
那些被解救的修士们,挤在船舱的一角,不住地用敬畏交加的眼神,偷偷打量着站在船头的雪倾。
方才那弹指间清空整个战场,将秽瘴抹除得一干二净的恐怖手段,已经彻底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他们交头接耳地低声议论着。
“那位就是不周城的主人吗?太……太可怕了。”
“我感觉,就算是仙盟的那些长老,也未必有这等通天手段。”
“我听说,她以前还是太玄宗的弟子……”
“嘘!别乱说!太玄宗早就没了……”
这些细碎的议论,一字不漏地飘进任青衣的耳朵里。
她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刺痛感让她混乱的思绪稍稍清明了几分。
任青衣缓缓抬起头,看向那个站在船头的背影。
雪倾身侧,站着白衣胜雪的裴玄度。
他为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丝,动作自然而亲昵,那双盛着万古寒冰的眼眸里,唯独在看向她时,才会融化成一汪春水。
不远处,萧霁正一丝不苟地汇报着什么。
而另一边,那个曾经只会躲在人后,咋咋乎乎的叶皎皎,此刻也独当一面,正有条不紊地给伤员分发丹药。
所有人都围绕着雪倾,构成了一个和谐而强大的整体。
而她,却像个局外人。
一个被遗忘在角落里,无人问津的,狼狈的失败者。
两艘灵舟,一前一后,化作流光,朝着不周城的方向飞去。
当那座隐藏于地底,却比任何雄城都更加恢弘壮阔的地下巨城出现在眼前时,所有被解救的修士,都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呼。
灵舟缓缓降落在城中最开阔的广场上。
早已等候在此的无赦堂修士立刻上前,将伤员接走,安排治疗。
整个过程高效、冷静,没有一丝混乱。
任青衣走出灵舟,看着眼前这座完全由人力开辟出来的地下王国,看着那些气息强悍、纪律严明的修士,面色不明。
“你,跟我来。”
一道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任青衣抬起头,看到雪倾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她的面前。
广场上人来人往,却没有任何人敢靠近她们周遭三丈。
雪倾转身,朝着天枢殿的方向走去。
任青衣咬了咬牙,最终还是迈开脚步,跟了上去。
天枢殿,书房内。
檀香袅袅,驱散了从战场上带回来的血腥气。
雪倾坐在主位上,不紧不慢地烹着一壶茶,姿态优雅。
“坐。”
雪倾抬了抬下巴,示意对面的位置。
任青衣没有动,她只是站在那里,用一种复杂到极点的眼神,审视着雪倾。
十年不见,这个女人变得让她完全看不透了。
那份从容,那份淡然,仿佛她面对的不是一个昔日的死敌,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过客。
她以为自己会恨不得将雪倾抽筋剥皮,可真到了面前,心中翻涌的,却是一种更为复杂、更为屈辱的情绪。
雪倾没有理会她,只是专注着手里的活计。
沸水冲入茶壶,白雾袅袅升起,模糊了她的眉眼,也让这间书房里的气氛,变得愈发压抑。
“不周城,好大的手笔。”任青衣终于开了口,声音干涩,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我听说,你恢复了灵根,修为通天,还丹毒双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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