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青像是真的在认真思考他的提议,片刻后,她点了点头。
“也好,那帝尊便宿在这间院子吧。”
裴玄度脸上的冰霜差点没绷住,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薛青:“这里堆满杂物,尘土飞扬,本尊如何静心休养?”
他的视线再次投向瀑布上方,语气里带上了几分不情不愿的勉强。
“你主院旁的偏院,看着还算清净,本尊可以住在那里。”
薛青唇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那笑容温和,说出的话却不带丝毫温度。
“不行。”
她语气平淡地解释道:“那是我的狗住的院子,不便给外人住。”
裴玄度有一瞬间的荒谬感。
他。
堂堂云穹帝宫之主。
还不如一条狗?
他死死地盯着薛青那张平淡无奇的脸,试图从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眸里,找到一丝一毫熟悉的痕迹。
可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公事公办的疏离。
这一刻,他心中的念头疯狂交战。
眼前这个人,究竟是那个狠心绝情的女人,还是一个与他毫无瓜葛的蓬莱长老?
薛青见裴玄度沉着脸不说话,像是体贴地为他找台阶下。
“若是帝尊觉得为难,那便算了。正好我这里平日里还要炼丹,借给帝尊住,确实也不太方便。”
“住。”
裴玄度几乎是立刻打断了她的话,从牙缝里挤出这一个字。
薛青脸上的笑意加深了几分,仿佛对他的答案毫不意外。
“既然如此,那便请帝尊更衣吧,我这就去准备药浴。”
裴玄度看了眼那张写满酷刑的单子,目光在第一项的“药浴”上停顿了一瞬。
他并不习惯在一个‘外人’面前泡浴,尤其对方还是个女子。
思索片刻,他还是转身走进了那间被薛青指为客房的竹屋。
不多时,裴玄度褪去繁复的霜白外袍,只着一身单薄的里衣走了出来。
他本以为需要自己动手准备,却见薛青已然候在门外。
她不知从何处寻来一个巨大的木桶,此刻正立在院中,桶内雾气蒸腾,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
“药浴已经备好。”薛青指了指隔壁房间临时用屏风隔出的一方小天地,“帝尊请吧。”
裴玄度看着那简陋的屏风,又想到十年前,雪倾在他面前毫无扭捏地浸入药池的模样,心中那点不适便被强行压了下去。
他不再多言,径直走向屏风后,毫不犹豫地跨入浴桶。
药水温热,触及肌肤的瞬间并无异样。
然而,当他整个身体完全浸入水中时,一股密密麻麻的刺痛感如同无数根细针,从四肢百骸的每一寸皮肤钻入,直刺经脉。
痛感之后,便是更加难以忍受的奇痒。
裴玄度眉心紧蹙,下意识便要调动灵力去抵挡这股不适。
“帝尊最好不要动用灵力。”
屏风外,薛青清淡的声音悠悠传来。
“修复经脉,本就是破而后立的过程。若是用灵力抵御药性,只会事倍功半。”
她顿了顿,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又补充道:“况且,这药浴的方子,我只用了八成药力。便是刚入门、尚未筑基的小弟子也能承受得住。想来对帝尊这般的人物而言,应该算不得什么。”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堵死了裴玄度所有的退路。
他堂堂云穹帝尊,若是连这点苦楚都受不住,岂不是连一个入门弟子都不如?
他硬生生止住了运转灵力的念头,任由那股痛痒在体内肆虐。
汗珠从他光洁的额角渗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薛青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屏风外,似乎在为他护法。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浴桶中的药力仿佛活了过来,化作千万只蚂蚁,在他受损的经脉中疯狂啃噬。
那种痛苦,远比刀剑加身更为折磨。
裴玄度闭上眼,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十年前,雪倾同样泡在药池中的场景。
那时她灵根刚重塑,承受的痛苦比他此刻只多不少。
可她却从未喊过一声疼,甚至还有闲心在浴桶中练习功法。
想到这里,裴玄度眼底的冰霜竟悄然融化了几分。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不再去对抗那股痛痒,而是尝试着去感受药力在经脉中的流转。
又过了一会,待裴玄度稍稍适应了药浴中那股蚀骨的痛痒,屏风外传来了薛青平淡的声音。
“帝尊现在可以试着运转灵力,引导药性在经脉中流转,如此可以加速吸收。”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这个法子,帝尊若是学会了,日后服用任何丹药,都能在极短的时间内使其生效。”
裴玄度闻言,眼睫微动。
他依言尝试着调动体内那丝微弱的灵力,试图引导着药液顺着经脉缓缓游走。
然而,灵力方一运转,一股尖锐的剧痛便如同钢针般狠狠扎入他脆弱的脉络之中。
“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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