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天枢阁,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任青衣猛地转过头,看向角落里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夙夜,冷声问道:“你呢?你也要去为那个女人求情吗?”
夙夜立在阴影里,抬起头,面具下的目光平静无波。
他没有动,也没有出声,唯有垂在身侧的手,在宽大的袖袍下,无声地攥紧。
求情?
他有什么资格求情。
人是他带回来的。
他眼睁睁看着她被扣上莫须有的罪名,眼睁睁看着她被人带走。
他以为,有他那番话,师姐不会冲动行事,至少会暗中调查一番。
是他亲手将那个会心疼他痛不痛的人,带回了宗门,推入了这座更深、更冷的牢笼。
一种尖锐的,混杂着懊悔与失望的刺痛,从他心脏深处蔓延开来。
夙夜缓缓抬起头,那双露在面具外的眼眸,第一次,没有了往日的顺从,只剩下一种让任青衣陌生的情绪。
那是一种深切的,沉重的失望。
“师姐。”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我错了。”
任青衣眼底的寒冰,似乎因他这三个字而有了一丝松动。
她以为,他终于认清了现实。
然而,夙夜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眼中的寒意再次凝结成冰。
“我不该带她回来。”
夙夜的声音很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是我,把她带进了绝境。”
任青衣脸上的最后一丝温度,彻底消失了。
这不是求情,而是一种陈述。
一种与她决然对立的,固执的陈述。
她猛地向前一步,逼近夙夜,声音陡然拔高,“绝境?你是在怪我?夙夜,你抬头看清楚!我是在清除宗门的隐患!而你,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一再违抗我,现在还反过来指责我?”
夙夜苦笑,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你明知道,那骨哨是陷害。”
他没有用疑问的语气,而是陈述。
以他对任青衣的了解,她若真想查一个人,绝不会用这种漏洞百出的栽赃手段。
她这么做,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不给雪倾任何辩解的机会,直接将她钉死在罪人的位置上。
任青衣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那又如何?”
为达目的,她任青衣绝不拘泥于手段。
“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不愿信我一次。”夙夜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压抑的痛楚,“她是不是奸细,可以查。可你不查,你只想让她死。”
任青衣气极反笑。
她眼中的失望与怒火交织,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冰冷。
“滚出去。”
她背过身去,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再施舍给他。
“我不想再看见你。”
夙夜僵在原地,胸口像是被巨石堵住,闷得他喘不过气。
他看着任青衣决绝的背影,那张曾经在他最绝望时,给予他唯一光亮的脸,此刻却只剩下冷酷与偏执。
他带她回来,却没能护住她。
他信赖师姐,师姐却变成了他不认识的样子。
胸口那头一直被安抚着的凶兽,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绝望与痛苦,开始不安地低吼,尖锐的利爪再一次抓挠着他的五脏六腑。
可这一次,身体上的痛,远不及心里的万分之一。
他什么也没再说。
转身,迈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地,走出了天枢阁。
*
地牢内。
甬道尽头,传来沉稳而规律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在她的牢门前停下。
雪倾缓缓睁开眼,看向来人。
玄金云纹的劲装,在昏暗的火光下勾勒出挺拔冷硬的身形。
萧霁的面容隐在光影之中,看不真切,唯有那双眼眸,如寒潭一般,沉静地注视着她。
“我来问话。”他的声音没有半分温度,像是例行公事。
雪倾挣扎着,从稻草堆上坐直了身子,朝着他微微颔首,声音沙哑又虚弱,“萧师兄。”
萧霁的目光扫过她苍白的脸,还有那身沾了草屑的弟子服,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丹药阁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给我听。”他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雪倾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脆弱的阴影。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许久,才用一种近乎自语的音量,轻声开口。
“说什么呢?”她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声在空旷的牢房里显得格外凄凉,“说什么,又有什么用呢。人证物证俱在,我百口莫辩。”
萧霁沉默地站在她面前,周身的气压更低了。
他看着她这副样子,心头那股痛楚与怜惜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无法维持掌刑司首座的冷静。
“任青衣有太玄令在手,”他终于还是开口解释,语气生硬,“暂时,我无法带你出去。”
“我知道。”雪倾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两片黯淡的阴影,“我不会给师兄添麻烦的。”
她越是这般懂事,萧霁心中的愧疚就越是翻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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