罕萨河谷的最后一夜,星空是唯一的盛宴。
林墨独自坐在车顶,仰望着那片未被文明灯火玷污的、原始而壮丽的穹顶。
银河像一条波光粼粼的巨川,横亘在天鹅绒般的黑暗中,繁星密集得几乎要坠落,每一颗都清晰得仿佛能听见它们冰冷的呼吸。
在这绝对的寂静与浩瀚之下,个体的一切——喜悦、悲伤、成就、挣扎——都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如同风中尘埃。
这无垠的星空像一面镜子,映照出他内心的波澜。阿莎娜婆婆那看透轮回般的眼神,拉姆在法庭上激动颤抖的肩膀,自己确诊绝症时冰冷的绝望,系统绑定时的荒谬与希望……一幕幕在脑海中飞速掠过。
系统给了他延续生命的机会,像一个慷慨的施舍者,却从未承诺永恒。
那么,在这或长或短的额外时光里,生命的刻度究竟该如何衡量?
是像哈桑父子那样,成为具体道路的守护者,将个人价值融入一条路的脉搏?
还是像周雯医生那样,将青春奉献给一片需要她的土地,成为改变他人命运的光?
这些身影都无比高大,但他隐隐觉得,那不完全是他林墨的路。
答案似乎模糊不清,却又异常清晰地指向一个方向——过程本身。行走,见证,思考,感受,用镜头捕捉人间百态,用心灵丈量世界宽度。
然而,在这纯粹的“记录”之上,一股更强烈的冲动在翻涌。仅仅是见证,就足够了吗?
在体验了罕萨河谷的生死哲学,目睹了印度社会的深层痼疾后,他内心深处某种被压抑的、对生命本质热烈追求的火焰,被彻底点燃了。
他不仅要活着,不仅要记录,他更要痛痛快快地、淋漓尽致地活一次。
去最危险的地方,感受最极致的善与恶,触碰人类生存状态的边缘。他要将系统赋予的这次“额外”的生命,投入到对人类困境最直接的观察和可能的、微小的介入中去。
这不再是简单的旅行直播,这是一场向着生命深处、向着世界暗角的主动进发。
第二天清晨,阳光再次将罕萨河谷染成金色。林墨与贾迈勒村长和村民们道别。
老人们用力握着他的手,孩子们依依不舍地拉着他的衣角。
贾迈勒村长眼神复杂,既有感激,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担忧,他郑重地说:“林墨孩子,罕萨河谷永远记得你。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们克尔菲茨村最尊贵的客人,无论你走到哪里,这里永远欢迎你回来。”
“谢谢您,村长,谢谢大家。我会永远记得这里。”林墨深深鞠躬,将这份质朴的情谊小心收藏进心底。
发动机的轰鸣打破了山谷的宁静,越野车缓缓驶离。
后视镜里,村庄、田野、雪山和那些挥手的身影渐渐缩小,最终被转弯的山壁遮挡。
当他重新汇入喀喇昆仑公路的车流时,那种被现代文明包裹的熟悉感瞬间回归,罕萨河谷那近乎凝滞的时空感被迅速冲刷,仿佛一场深邃的梦。
他没有过多停留,径直返回了伊斯兰堡的“友谊之家”民宿。
法蒂玛阿姨看到他回来,高兴地准备张罗饭菜,但林墨却开始默默地收拾行李。
“孩子,你这是……又要走了吗?”法蒂玛阿姨察觉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收敛了。
“是的,阿姨。”林墨抬起头,眼神是法蒂玛从未见过的坚定,那里面没有了初来时的探索好奇,也没有了旅途归来的疲惫,而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如同淬火后的钢铁般的决意,“我准备去阿富汗。”
“阿富汗?!”法蒂玛阿姨失声惊呼,手中的抹布掉在了地上,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孩子,你知不知道那里现在有多乱?新闻里天天都在报道爆炸、冲突!那里太危险了!你不能去!”
她的反应在林墨意料之中。他停下手中的动作,走到法蒂玛阿姨面前,握住她因担忧而微微颤抖的手,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阿姨,我知道危险。正因为那里危险,那里充满了我们难以想象的苦难和挣扎,我才更要去。我的镜头,不能只对准美好和宁静,也需要去记录那些在战火和动荡中依然顽强生存的人们。我想去看看,想尽我所能,做点什么,哪怕只是让世界上更多的人看到那里的真实情况。”
他顿了顿,眼神望向窗外喧嚣的街道,仿佛已经看到了兴都库什山脉另一侧的硝烟:“我的人生……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我觉得,我应该去那里。这不是冲动,是思考后的决定。”
法蒂玛阿姨看着他眼中那簇冷静燃烧的火焰,知道自己无法改变这个年轻人的决心。
她叹了口气,眼眶微红,反手紧紧握住林墨的手:“孩子……你……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真主保佑你!无论如何,平安最重要!这里永远是你的家,累了,怕了,就回来!”
“我会的,阿姨。谢谢您这些天的照顾,就像妈妈一样。”林墨心中暖流与酸楚交织,用力拥抱了一下这位给予他无数温暖的异国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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