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谢清晏一行人护着重伤的墨尘,穿越最后一道山脊,望见下方那片飘扬着靖亲王残旗与陌生玄底金凤旗的临时营地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随即心又提了起来。
营地显然经历了一场恶战,伤痕累累的士兵们正在打扫战场,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和硝烟气息。阿月亮明身份后,他们被迅速引向中央最大的那座军帐。
帐帘掀开,首先映入谢清晏眼帘的,是坐在主位上面色灰败、气息萎靡到了极点的萧逐渊。他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仅凭一股意志强撑着坐在那里,深陷的眼窝中,那双曾经锐利如鹰隼的眸子,此刻也黯淡无光,只有在看到她身影的瞬间,才骤然爆发出一点灼人的亮光,那亮光里混杂着失而复得的狂喜、深入骨髓的担忧,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隔了一层雾的审视。
“清晏……”他开口,声音沙哑破碎得不成样子,试图起身,却因牵动内腑伤势而剧烈咳嗽起来,唇边再次溢出血丝。
几乎是在同时,谢清晏也快步上前,她的动作轻盈而迅捷,带着一种与以往不同的韵律。她扶住了他欲倒的身形,指尖传来的触感冰凉而脆弱,让她那颗因“神启”而似乎变得有些疏离的心脏,猛地一揪。那层情感的薄纱,在这一刻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逐渊。”她唤道,声音依旧带着泉水洗礼后的平静,但眼底的星云却微微加速了流转,泄露了她并不平静的内心。她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感受着他体内那混乱不堪、几近崩溃的气息,立刻明白他为了给她争取时间,付出了何等惨烈的代价。
两人目光交汇,千言万语堵在喉间,却一时无言。
他看到她青丝复墨,容颜更胜往昔,周身气息渊深似海,带着一种陌生的、近乎神性的光华,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却被另一种更深的不安攫住——她似乎不一样了,那种由内而外的“平静”,让他感到一丝心慌。
她看到他力竭濒死,根基受损,为了她几乎燃尽自身,心痛与愧疚如潮水般涌来,却又被那股新生的、倾向于“理智”分析的力量所干扰,让她无法像过去那样,毫无保留地宣泄情感。
历经生死的重逢,喜悦被沉重的付出与微妙的变化冲淡,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复杂难言的氛围,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又有一种仿佛咫尺天涯的疏离感。
“你先别说话,稳住气息。”谢清晏最终率先打破了沉默,扶着他慢慢坐回去,掌心下意识地渡过去一丝温和的、蕴含着生命泉水气息的内息,试图安抚他体内狂暴的血脉反噬。
萧逐渊感受到那股清凉平和的力量,体内翻腾的气血竟真的缓和了一丝,他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随即紧紧握住了她的手,仿佛一松开她便会消失不见。那力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和失而复得的恐惧。
就在这时,凤翔卫统领凌素与萧逐渊的亲卫统领一同走了进来。
凌素先是向萧逐渊行了礼,然后目光落在谢清晏身上,微微颔首:“这位便是安宁郡主吧?恭喜郡主康复。”她的态度客气而疏离,带着宫廷女官特有的谨慎。
“多谢凌将军及时援手。”谢清晏微微欠身还礼,姿态优雅从容,那份气度让凌素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王爷,郡主,”凌素不再寒暄,切入正题,“北戎军已开始后撤十里扎营,但并未远离,显然贼心不死。末将在清理战场时,擒获了一名北戎方面的信使,从他身上搜出了这个。”
她呈上一封以火漆封口的密信,火漆上的印记却并非北戎王庭的狼头,而是一个扭曲的蛇形图腾!
“玄蛇教?!”墨尘捂着伤口,失声低呼。
萧逐渊眼神一厉,接过密信拆开,快速浏览,脸色愈发阴沉。信中的内容,是玄蛇教潜伏在中原的暗桩,向北戎主帅通报萧逐渊离京的具体路线、护卫力量评估,以及……暗示京中有人会对萧逐渊的势力进行清洗,让北戎放心施压,必要时可“便宜行事”!
“果然是他们。”萧逐渊将信递给谢清晏,声音冷得能冻结空气,“端王府倒了,他们便迫不及待地寻找新的合作者。北戎,玄蛇教,还有京中那几位……真是好得很!”
这封信,坐实了北戎此次异动背后,不仅有对地宫宝藏的觊觎,更有着与大靖内部势力(很可能是某位皇子或与其勾结的朝臣)以及玄蛇教的多方勾结!西域的局势,远比表面上看起来更加错综复杂。
凤翔卫的介入,暂时逼退了北戎,打破了表面的平衡,却也搅动了水下的暗流,让这些隐藏在深处的勾结浮出了水面。
旧的危机尚未完全解除,新的风暴已然迫近。
一名传令兵急匆匆闯入帐内,手中高举着一卷明黄色的绸卷,声音带着颤抖:“王爷!京中八百里加急……圣,圣旨到!”
帐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卷圣旨上。
萧逐渊在谢清晏的搀扶下,艰难地站起身,准备接旨。谢清晏感受到他身体的紧绷,以及那握住她的手骤然增加的力道。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