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济寺“偶遇”之后数日,谢清晏足不出户,只在府中翻阅暗影卫送来的各方消息,尤其是关于广济寺那名“老兵”的线索。然而那人如同石沉大海,再无踪迹,这让她更加确信那日所见非同一般。
暮色渐合时,靖王府的马车却悄无声息地停在了镇国公府侧门。来人是萧逐渊身边那名心腹侍卫,面容冷硬,递上一封没有署名的素帖,只言:“王爷请谢姑娘过府一叙,品评一局残棋。”
品评残棋?谢清晏拈着那封触手微凉的帖子,心知这是广济寺那场交锋的延续。他果然“回味”了,而且选择了主动出击。
她没有犹豫,更衣登车。马车并未驶向靖王府正门,而是绕至一条僻静小巷,通入一处不起眼的别院。院内陈设清雅,却暗合五行,守卫皆敛息静气,显然是萧逐渊的一处秘密据点。
侍卫引她至一间僻静偏殿。殿内烛火通明,檀香袅袅,萧逐渊依旧坐在轮椅上,置于一张紫檀木棋盘旁。棋盘之上,并非寻常弈局,而是一副极为罕见的《十王走马》残局。棋子雕成骑马将士模样,局势错综复杂,十面埋伏,杀气凛然。
“谢姑娘来了。”萧逐渊抬眸,面色仍带着病气的苍白,但眼神清明锐利,如寒潭映月。“广济寺一别,本王对谢姑娘的‘心意’念念不忘。恰偶得此局,苦思不得其解,特请姑娘指教。”
他绝口不提糖丸与呕血,只谈棋局。但谢清晏明白,这棋盘便是他们新的战场。
她走近,目光落在棋局上。这《十王走马》她前世在宫中古籍中见过,暗合兵法十阵,变化万千,眼前这副残局更是走到了山穷水尽之处,白子一方岌岌可危,几乎被黑子铁桶合围,仅余一线生机,飘渺难寻。
“指教不敢当。”谢清晏在他对面坐下,神色平静,“殿下相邀,清晏便僭越一试。”
她凝神观察片刻,指尖拈起一枚代表“轻骑”的白子,并未落在寻常眼位,而是点入了一片看似绝境的腹地。“置之死地而后生。”她轻声道。
这一子落下,如奇兵突进,虽自身陷入重围,却瞬间搅动了黑子严密的阵型,为后方被困的“主将”扯开了一丝微小的缝隙。
萧逐渊眼中掠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浓厚的兴味。他执黑子,毫不犹豫地落子封堵,攻势如潮,步步杀机。“谢姑娘用兵,险中求胜,令人惊叹。”
谢清晏不答,第二子落下,是一枚“辎重”,看似笨拙后退,却恰好卡住了黑子一部精锐的补给线,使其攻势为之一滞。“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萧逐渊低笑一声,笑声中带着些许咳音,却更显深沉。他再次落子,如影随形,不仅化解了补给之危,反而利用谢清晏让出的空间,暗藏了一记杀招。
谢清晏眉心微蹙,沉吟良久,拈起了第三子,一枚看似无关紧要的“步卒”,轻轻推进一格。这一步,并非直接攻杀,却如同最后一根撬动杠杆的稻草,瞬间将前两子营造的微弱优势串联起来,在白棋看似铁板一块的包围圈上,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三子落定,盘面上白棋虽仍处下风,但那必死之局已豁然开朗,有了转圜之机。
“好!”萧逐渊抚掌,眼中赞赏不再掩饰,“谢姑娘慧眼如炬,三子解围,破了我苦思三日的困局。看来本王这‘病’,倒是耽误了与姑娘手谈的乐趣。”
他话锋微转,指尖拈起一枚黑漆漆的“车”,那棋子在他苍白指间更显沉肃。“不过,棋局如战场,瞬息万变。姑娘解了围,却也露了破绽……”
话音未落,他手中黑“车”悍然落下,并非攻杀白子主将,而是以一种刁钻无比的角度,直刺谢清晏方才为了解围而不得不暴露在外的、一枚孤军深入的白“车”!
“啪!”一声轻响,白“车”被毫不留情地吃掉。
“看,优势未必是优势,解围的棋子,有时也会成为送给对手的盛宴。”萧逐渊拾起那枚被吃掉的白子,在指尖把玩,目光幽深地看向谢清晏。
谢清晏心头一凛。他这是在借棋局点醒她,广济寺的掉包试探,虽是小胜,却也让她在他面前暴露了更多的行事风格与胆量?还是另有所指?
她正欲开口,却见萧逐渊将那枚白子随意丢回棋盒,手指看似无意地在棋盘边缘某处繁复的木雕纹路上轻轻一按。
“咔哒”一声极轻微的机括响动。棋盘侧面,一个隐藏的极好的暗格弹了出来。里面并非空空如也,而是躺着一封没有火漆密封的信函。
萧逐渊取出信函,并未自己先看,而是当着谢清晏的面,将其从中间一撕两半!
他将其中一半推到谢清晏面前,自己留下另一半。
“谢姑娘,《十王走马》局已破,你我之间这局棋,也该进入中盘了。”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合作,不能总停留在口头盟约与小儿女的糖丸游戏上。”
谢清晏垂眸,看向面前那半张信纸。上面字迹潦草,是密报常用的写法,只有零星几个词能看清:“漕帮”、“三日后”、“子时”、“沉沙渡”、“军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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