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泼洒在镇国公府的飞檐斗拱之上。距离皇家围猎的惊心动魄已过去数日,府内表面已恢复往昔的宁静,但谢清晏知道,这平静之下,暗流只会更加汹涌。
她正在书房对着那半枚冰冷的虎符出神,指尖划过上面狰狞的纹路,前世刑场的血腥气仿佛又萦回鼻端。忽然,窗外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叩响,是三长两短——暗影卫的紧急信号。
“进。”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滑入,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小姐,小公子……出事了。”
谢清晏的心脏猛地一缩,面上却不动声色:“说清楚。”
“今夜轮值的兄弟发现,小公子房中的乳娘张氏行为有异,暗中尾随,见她竟抱着熟睡的小公子,从后园角门潜出。我们本欲立即拦截,但发现角门外有高手接应,恐贸然动手伤及小公子,遂一路追踪至城西一处废弃的染坊。张氏将小公子放入染坊内,独自离开。我们的人已将那处暗中围住。”
暗影卫首领说着,双手呈上一张纸条:“这是在张氏房中发现的,她留给小姐的。”
谢清晏展开纸条,上面是歪歪扭扭、显然刻意伪装的字迹:
“若要幼子全尸,明日卯时之前,谢珩(谢清晏之父)与谢云朔(谢清晏长兄)签下通敌认罪书,置于慈恩寺佛龛之下。否则,明早送头归府。”
“通敌认罪书”……谢清晏捏着纸条的指节瞬间泛白,一股冰寒彻骨的恐惧与愤怒交缠着,从心底炸开,直冲天灵盖。
是了,就是这个味道。
与前世那场构陷谢家、导致满门抄斩的冤案,同出一源的味道!他们见栽赃账目不成,猛虎杀局被破,终于还是动用了这最直接、也最恶毒的一招——以血脉至亲的性命相胁,逼父兄自认罪名!
三岁的胞弟谢知微,那是父母的老来子,是全家的眼珠子,粉雕玉琢,笑起来能融化世间所有寒意。他们竟敢对他下手!
“张氏……”谢清晏眸中寒光凛冽,“控制起来,别让她死了,我还有话要问。”
“是。”
暗影卫首领悄然退下。谢清晏强迫自己冷静,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乱。对方选择城西废弃染坊,那里鱼龙混杂,易于隐匿也便于转移。留下纸条,既是为了施加心理压力,也是为了调开谢家可能的救援力量,让他们去关注慈恩寺。真正的杀招,必然在染坊。
父兄刚直,若得知此事,只怕宁可以身犯险,也绝不肯签那认罪书,更可能为了救幼弟而落入更大圈套。此事,绝不能让他们知晓。
她需要帮手,需要一把更快、更隐蔽的“刀”。
谢清晏没有丝毫犹豫,转身从妆奁底层取出一枚造型奇特的骨哨——那是那夜雨巷中,萧逐渊离去前留给她的,言称若需“借刀”,可吹响此哨,自有“夜枭”传讯。
她走至窗边,将骨哨置于唇边,运起一丝内息,吹响。没有声音发出,但一种特定的频率却传了出去,融入沉沉的夜色。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一道身影如一片落叶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院中树下,依旧是那架轮椅,轮椅上的男子披着墨色大氅,面容在月色下显得愈发苍白俊美,唯有一双眼睛,深不见底,仿佛蕴藏着吞噬一切的漩涡。
“谢小姐深夜相召,所为何事?”萧逐渊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仿佛只是出来赏月。
谢清晏没有废话,直接将那张纸条用指尖弹射过去,精准地落在萧逐渊的膝上。
萧逐渊拾起,目光扫过,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哦?狗急跳墙了。”他将纸条缓缓碾碎,语气平淡得像在评论天气,“小姐欲如何?”
“染坊是陷阱。”谢清晏语速极快,却清晰无比,“他们必在周围埋有伏兵,只等我父兄派人去救,便可坐实谢家‘因罪潜逃’或‘杀人灭口’之实。慈恩寺是幌子。我需要你的人,配合我的暗影卫,在不动声色间,将染坊内外清理干净,救出我弟弟。”
萧逐渊抬眼看着她,黑暗中,他的目光带着审视:“清理干净?小姐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见血。”谢清晏迎着他的目光,眼神锐利如她射穿发髻的那支箭,“靖王殿下,我们的盟约,不正是始于‘借刀杀人’么?此刻,便是那刀需见血之时。还是说,殿下怕了?”
萧逐渊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渗人:“怕?本王只是觉得,小姐比我想象的,更有趣。”他转动轮椅,靠近一步,压低了声音,“此事,韩德远那只老狐狸未必亲自出面,很可能是他门下死士,或……与那半枚虎符有关的人。”
戚忠!谢清晏脑中瞬间闪过这个名字,以及苏月见那日七弦尽断的《十面埋伏》。
“苏月见此前警示,叛将戚忠已秘密入京。”谢清晏冷静道,“若此事有军中之人参与,擅长布置这等杀局,戚忠的嫌疑最大。殿下可借此机会,斩断韩德远一条臂膀,亦可查探虎符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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