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郑城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中度过了几日。战火的创伤被迅速清理,街市在严苛军纪与怀柔政策的双重保障下,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喧嚣。粥棚的炊烟与药棚的苦涩气息,混合着初夏暖阳的味道,驱散了血腥与焦糊,带来了生的希望。
然而,无形的裂痕依旧存在。那座曾经象征着五斗米道无上权威、如今已成为晋王行辕的天师府,如同一块巨大的磁石,吸引着全城乃至整个汉中盆地复杂难言的目光。人们小心翼翼地生活,劳作,交易,但眼神交汇时,总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闪烁与探寻。他们知道,军事的征服已然完成,**的饥饿暂时缓解,但精神世界的“天”,尚未真正明朗。张鲁虽囚,那笼罩了汉中数十年的五斗米道,将何去何从?这关乎每一个曾虔诚叩拜、缴纳信米的普通人的未来。
答案,在一个朝露未曦的清晨,伴随着清脆的马蹄声和威严的仪仗,降临了。
晋王行辕大门洞开,晋王袁绍的銮驾在精锐白马义从的护卫下,缓缓行至府前广场。他今日未着戎装,而是一身庄重的玄色蟠龙王袍,头戴九旒冕冠,威严的目光扫过肃立在广场两侧的文武重臣,以及更外围那些被允许观望的城中父老、乡绅代表。
丞相曹操、军师中郎将诸葛亮分立于御阶左右。曹操面色沉静,眼神深处却闪烁着对即将颁布的王诏必将引发的波澜的预判;诸葛亮则羽扇轻摇,神情一如既往的从容,仿佛早已洞悉一切。张辽、赵云、许褚等第一军将领按剑侍立,气度森严;曹仁、夏侯惇等第二军将领则负责外围警戒,确保万无一失;西凉马超、马岱立于武将队列后段,静观其变。谋士如郭嘉、贾诩、田丰、沮授、程昱、司马懿等人,则垂首恭立,各怀韬略。
所有人都明白,今日并非一场庆功宴,而是决定汉中未来数十年气运的,一场不见硝烟,却更为至关重要的典礼——对五斗米道命运的最终裁决。
袁绍并未多言,只是对身旁侍立的宣诏官微微颔首。
宣诏官深吸一口气,展开手中以金线绣边、盖着晋王宝玺的诏书,运足中气,那洪亮而极具穿透力的声音,瞬间传遍了整个广场,并随着特意安排的传令兵,向全城扩散开去:
“晋王诏曰:夫天道昭昭,王化荡荡……兹有张鲁,假托米道,妄称天师,割据汉川,僭越礼制,愚弄黔首,对抗天兵,罪不容诛!……”
开场定调,严厉指责张鲁政权的非法性与罪责。广场上鸦雀无声,无论是官员还是百姓,都屏住了呼吸。
“……然,本王体上天好生之德,念尔等普通教众,多为张鲁所惑,胁从不问。自即日起,取缔五斗米道为国教之地位,解散其层级组织,严禁其公开布道、聚众滋事!”
“取缔”二字如同惊雷,在所有人心中炸响。虽然早有预料,但由晋王亲口诏告天下,依旧带来了巨大的冲击。一些围观的老年信众脸上露出痛苦和茫然的神色,仿佛精神的支柱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然而,诏书的话锋随即一转:
“……凡昔日信众,但能洗心革面,焚毁符箓,安居乐业,遵纪守法者,皆视为大汉子民,朝廷一视同仁,既往不咎!若有冥顽不灵,私传邪说,图谋不轨者,一经查实,定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严苛之中,留下了宽恕的余地。取缔的是其政治组织形态,而非对所有信众的清算。这让许多提心吊胆的普通人,暗自松了一口气。
宣诏官的声音继续高昂:
“……为彰文教,启迪民智,特将原张鲁藏书之‘云台阁’,改为汉中官学,延聘名儒,教授圣贤经典,以正人心!其阁中所藏五斗米道经卷符箓,择其精要,封存整理,收入王府‘天府阁’,以备稽考,余者……”
他顿了顿,似乎在强调接下来的内容:
“余者,公开焚毁,以清流毒!”
“焚毁经卷!”
这四个字带来的震撼,比“取缔”更为剧烈!对于许多将经书视为神圣的信徒而言,这无异于焚毁他们的信仰图腾。人群中产生了一阵难以抑制的骚动,低低的惊呼和抽泣声隐约可闻。
袁绍端坐于上,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下方的反应。曹操眼神微眯,诸葛亮羽扇轻摇的频率未有丝毫变化。他们都清楚,这是最彻底、也是最必要的一步,唯有如此,才能从根本上铲除五斗米道死灰复燃的土壤。
王诏既下,如山之重。五斗米道,这个在汉中盘踞数十年的庞然大物,其世俗的躯壳,已被正式宣告死亡。而将其精神遗产“归尘”的过程,才刚刚开始。
诏书的颁布,如同在看似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南郑城再次陷入了某种紧张的等待,人们在观望,晋王将如何执行这“焚经”与“立学”的雷霆手段。
诏书下达的当日,诸葛亮便亲自带领一队文吏和士兵,进入了那座位于天师府后山、飞檐斗拱、气象森严的“云台阁”。这里曾是张鲁收藏道经典籍、与核心祭酒研讨教义的禁地,寻常教众不得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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