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的雪还没化,冻土如铁,寒风割面。可李云飞已经动身南下了。
他走在最前,脚步不急不缓,却每一步都像踩在无形的节奏上。
心口那道金纹时隐时现,像是被什么遥远的东西轻轻拨动,夜里更是不得安宁——《安魂调》的旋律总在将睡未睡之际悄然入梦,细若游丝,却直钻进骨髓里去。
不是幻听,也不是回忆,那是……召唤。
苏媚裹着红狐裘跟在后面,靴子踩在残雪上咯吱作响,眉梢凝着霜:“你耳朵长了灵根?隔着三千里也听得见个小丫头哼歌?”她语气讥诮,眼底却藏着压不住的担忧。
这几日她血契共鸣越来越强,夜里常惊醒,仿佛有股暖流从李云飞那边传来,又像是某种更深的牵连正在成型。
李云飞没回头,只抬手摸了摸腰间的青竹笛,指腹摩挲着温润的笛身,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吹散:“不是听见……是它在唤我。”
他顿了顿,眸光微闪,“那调子,是我娘临终前改的最后一版——本不该外传。”
苏媚一怔,唇角冷笑僵住。
柳如烟走在最后,手中机关罗盘滴溜溜转着,铜针忽明忽暗。
她忽然站定,瞳孔一缩:“岭南地脉有异动。”她声音冷静,却透着罕见的震动,“不是怨气冲天那种暴乱,也不是封印松动的震荡……是‘净音’反哺。”
“净音?”苏媚挑眉。
“就像有人用残缺的‘归心阵’在反向滋养地脉。”柳如烟指尖轻点罗盘中心,一层淡蓝光晕浮现,映出岭南山川虚影,“而且源头很集中——梧溪村,古井位置正是地脉脐眼。”
李云飞缓缓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无迟疑。
“走。”
三日疾行,穿密林、渡险涧,终于在月圆之夜抵达梧溪村。
山村静得出奇,连犬吠都没有。
唯有溪水潺潺,在夜色中划出一道银线。
他们伏在屋脊之上,身影融于月华,目光齐齐落在祠堂前的古井边。
一个白衣少女独坐井台,赤足轻晃,脚尖点着水面涟漪。
她年纪不过十六七,眉目清秀,并不惊艳,可那一身气质却如山泉初涌,干净得不像凡尘中人。
她口中哼着小曲,不成调,也不知词,可每一个音节落下,四周草木竟微微摇曳,似在回应。
正是那首——《安魂调》。
苏媚眯起眼睛,红袖下的手指悄然收紧:“她没练过武,气血平稳得像普通村姑……可那腕间金纹,和你心口的一模一样。”
柳如烟早已布下音引机关,一枚铜铃悬于檐角,正无声震动。
她迅速取出玉简读取波纹图谱,脸色骤变:“这不是学的……是血脉共鸣!她的基因片段里有‘守门人’烙印,且已被《安魂调》彻底激活——这不是传承,是觉醒。”
李云飞盯着那道随歌声明灭的金纹,喉头猛地一紧。
他娘曾说,心门双生纹,是执念烧穿血脉才成的印记。
唯有以命祭门者,才能留下火种。
他曾以为自己是最后一个,是孤种,是宿命尽头唯一的守门人。
可现在……
一个素未谋面的村姑,生来无父,却被地底之声唤作“女儿”。
李云飞缓缓起身,踏碎一片屋瓦。
脆响划破寂静。
少女闻声抬头,目光清澈,不见惊惧,反倒浮起一丝笑意:“你终于来了。”
李云飞跃下屋脊,落在井台边缘,青竹笛横于臂前,冷声道:“你认得我?”
“我不认得你。”少女摇头,声音轻柔却不怯弱,“但我认得这歌。我娘临死前说,若有人能听懂这调子,必是‘烧过门’的人。”
她卷起左袖,露出纤细手腕——金纹蜿蜒浮现,形状与李云飞心口如出一辙,甚至流转的节奏都同步共振。
“我生来无父。”她仰望着他,月光照进她的眼底,像映着千年的深潭,“可每到月圆之夜,地底就有人叫我‘女儿’……他说,他在等一个人,能吹响青竹笛的守门人。”
李云飞呼吸一滞。
苏青竹残魂最后一句幽语再次回荡耳畔——
“青竹笛灵非我所化……它是‘门’的初啼。”
难道……这丫头,真是上一代守门人的遗孤?
是他以为早已湮灭的血脉火种,在无人知晓处悄然延续?
他盯着她,试图从那张稚嫩的脸庞上找出熟悉的痕迹。
可什么也没有。
只有那抹笑,安静得令人心颤。
苏媚从屋顶飘落,红绫绕臂,眼神锐利如刀:“你想干什么?别告诉我你要认妹妹?”
“我不知道。”李云飞低声说,目光却未曾移开少女,“但我知道一件事——她不该在这里。”
“为什么?”柳如烟皱眉。
“因为守门人从不会自觉觉醒。”他握紧青竹笛,指节发白,“要么死于试炼,要么疯于门鸣……没人能活着等到‘被接引’的一天。”
而这个女孩,不仅活了下来,还在用歌声净化地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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