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家的后院此时还很安静,毕竟在这个时间大多数人都在午睡。只不过常宁是个例外。
常宁坐在修剪整齐垂柳树下的躺椅上,一边喝着凉茶一边翻着一本《春明外史》,旁边还放着一本《金粉世家》的合编集,只不过她的心思并没有放在自己翻动的书上。她的心思放在一位帅气男士给他写的诗上。此刻她的内心应该是甜蜜夹杂着忐忑吧。
……
“姐姐,你看这个。”常恒穿着小号军靴跑了过来,手里扬着一叠纸,额角还流着汗,“保安司令部的人刚送来的,你让查的沈文彦,底细全在这儿了。”
常宁抬头看了一眼弟弟,看着他的表情有点严肃,她有点火热的心,瞬间凉了下来。她急切的一把从弟弟手里把那叠纸夺过来,很快浏览起来。
第一张纸就写着沈文彦的籍贯——江南苏州,底下明明白白标着“民国十四年娶周氏为妻,育有一子一女”。她的呼吸顿了顿,手指往下滑,第二行赫然是“民国十五年赴日留学,与日本女子佐藤惠子同居民国十六年分手”。
再往下翻,是他来金城后的行踪。上个月他在文庙认识了师范学校的女学生林晚秋,送过人家两本诗集,还约着去黄河边看了日落。常宁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只觉得眼前发黑,手里的纸几乎要抓不住。
她只是想找个能说说话的人。十九岁的年纪,家里从不催婚,父亲常司令总说“我女儿要嫁就嫁自己喜欢的”,母亲也总把最好的布料、最新鲜的果子总之是要是她认为的好东西都往她房里送。父母疼爱,弟弟们爱戴。
可金城的圈子就这么大,要么是一身铜臭的商人子弟,要么是只会扛枪的武夫,要么是看上常家权势的官员子弟。好不容易遇见个沈文彦——长的帅,人温柔,会写诗,说话温温柔柔的,她还以为自己终于碰到了对的人。
“姐?你没事吧?”常乐也凑了过来,见常宁脸色发白,声音都放轻了些。可他和常恒对视一眼,还是没忍住,嘴角偷偷往上翘。
这也不能怪他们。自家姐姐平日里多骄傲啊,骑马打枪不输男儿,对着上门提亲的人从来都是冷冰冰的,如今栽在这么个“文艺青年”手里,还查出来这么多猫腻,他们俩憋了半天,才没笑出声来。
常宁猛地抬起头,眼眶有点红,却还是强撑着:“笑什么笑?很好笑吗?”
“不好笑,不好笑。”常恒赶紧摆手,可肩膀还在抖,“就是觉得这沈文彦还挺能装的,亏他还总说自己‘一生一世一双人’。”
“就是就是,”常乐附和,“姐,这种人不值得你伤心,咱们以后再找更好的!”
说完之后兄弟两人终于忍不住了,背过身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他们俩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咳。常恒母亲就端着盖碗茶走过来,脸色沉了沉:“你们俩臭小子,姐姐都这样了,还在这儿说风凉话?”
一边教训一边,伸手就拧住了常恒的耳朵,“让你笑!让你笑!你姐姐心都碎了,你还有心思笑?”只不过她好像也有点看乐子的味道。
常恒疼得龇牙咧嘴,忙求饶:“妈,我错了,我不笑了!真不笑了!”
常乐见状,转身就想跑,却被刚过来的常乐母亲逮了个正着。他母亲手里拿着把蒲扇,照着常乐的后背就拍了两下:“你也跑?你姐姐受了委屈,你不心疼就算了,还跟着起哄?看我不打死你!”
院子里顿时响起两个小子的讨饶声。常恒的姨娘刘氏抱着三岁的女儿常念,站在一旁,看着王氏和李氏教训孩子,也跟着急,却又不好动手,只能轻轻拍着怀里女儿的背,嘴里念叨着:“这两个臭小子,真是该打,该打。”
常念被怀里颠得咯咯笑,小脑袋转来转去,看着大娘在拧常恒的耳朵,又看着三婶在拍打常乐的屁股,突然糯糯地喊:“婶婶加油!大妈妈加油!”
喊完,她又瞥见常宁红着眼眶,挣扎着从柳氏怀里滑下来,小短腿噔噔噔跑到常宁面前,仰着肥嘟嘟的小脸,伸手抱住常宁的胳膊,把脸蛋往她胳膊上蹭了蹭:“姐姐,不伤心哦。念念给你亲亲。”
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颗用糖纸包着的奶糖,递到常宁面前。糖纸是粉红色的,被她攥得有点皱,却透着股甜丝丝的气。把自己婴儿肥的脸蛋凑到姐姐嘴边,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姐姐。嘴里安慰的好话不停的往外跑。
常宁看着把自己塞到她怀里的小妹,又看看院子里被母亲们追着打的弟弟,眼眶里的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她不是气沈文彦骗了她,是气自己眼瞎,更是气这满心的欢喜落了空。可看着眼前热热闹闹的一家人,听着常念软软的“姐姐不伤心”,她心里的委屈好像又少了点。
常恒妈妈见常宁哭了,也不打常恒了,赶紧走过来,把银耳羹递到她手里:“宁宁,别哭了。这种人不值得,咱们常家的姑娘,还怕找不到好人家?以后啊,要再有人追你,先让你爹派几个人去查查底细,看谁还敢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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