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爸与宝子 第116章

贪吃鸟

老张发现窗台落了只鸟时，正蹲在厨房给儿子小张泡奶粉。那鸟灰扑扑的，肚子却圆滚滚的，站在防盗网上歪着头，眼珠黑得像颗没洗干净的葡萄。

“爸，啥动静？”小张从婴儿车里探出头，口水顺着下巴滴在围兜上。老张指了指窗台：“捡着个小吃货。”他捏了把小米撒过去，那鸟扑腾着翅膀抢食，连羽毛上沾着的槐花瓣都顾不上抖掉。

这之后，鸟天天来。老张给它起了个名，叫“囤囤”，因为它总把吃的往翅膀底下塞，像个攒粮的小地主。小张学说话时，最先会喊的不是“爸妈”，而是“囤囤”，喊得含糊不清，倒像是在说“肚肚”。

囤囤越来越胖，飞起来肚子上的肉都晃悠。有天老张撒了把瓜子，它叼起一颗就往空调外机缝里塞，塞完还歪头看老张，像是邀功。老张乐了，搬来梯子，发现外机后面藏着个窝，里面堆着小米、面包渣，甚至还有半块没化的奶片——准是小张偷偷扔的。

小张三岁那年，老张带他去公园喂鸽子。儿子举着面包屑跑，老张在后面追，突然听见头顶扑棱棱响。囤囤居然跟来了，落在小张肩上，抢了他手里的面包就飞，气得小张跺着脚喊：“坏囤囤！我的！”

老张把儿子抱起来，看见囤囤停在不远处的树枝上，正歪着脖子看他们，嘴里的面包渣掉了一地。“你看它，跟你一样贪吃。”老张刮了下小张的鼻子，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父亲也是这样抱着他，在院子里看麻雀打架。

入秋时，囤囤来得勤了，每次都把老张撒的粮食搬空。有天傍晚，老张看见它翅膀底下夹着片枯叶，往窝里塞时没抓稳，叶子飘到了楼下。他爬梯子去看，发现窝里不仅有粮食，还有几根脱落的羽毛，像是在铺床。

“爸，囤囤要睡觉了吗？”小张扒着窗台问，手指被防盗网勒出红印。老张往窝里添了些棉花，是妻子准备给小张做棉袄剩下的：“它要过冬啦，跟我们一样，得囤够吃的。”

第一场雪落下来时，囤囤没来。小张扒着窗台看了三天，小嘴噘得能挂油瓶：“囤囤是不是不喜欢我了？”老张煮了小米粥，盛出一勺晾着：“它可能在窝里睡觉呢，跟你似的，天冷就赖床。”

开春柳树发芽时，囤囤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只瘦点的灰鸟。老张刚撒完米，就见两只鸟抢得羽毛乱飞。小张拍着小手笑：“囤囤带媳妇来啦！”

那年夏天，老张在空调外机后面发现了五个蛋，淡蓝色的壳上带着斑点。他赶紧让小张轻点儿说话，自己也踮着脚走路，生怕惊着窝里的新生命。有天夜里下暴雨，老张披着雨衣站在窗台边，举着伞给鸟窝挡雨，雨水顺着帽檐流进脖子里，凉得他打哆嗦。

小雏鸟孵出来那天，小张正发着低烧。老张一边给儿子额头敷毛巾，一边听着窗台上传来的唧唧声，心里又软又胀。他挑了最软的小米煮成糊糊，用棉签蘸着递到窝边，囤囤站在旁边歪头看他，这次没抢，反倒往旁边挪了挪。

雏鸟长羽毛时，家里出了变故。老张的父亲摔了腿，他得回老家照顾。收拾行李那天，小张抱着老张的腿哭：“我要跟囤囤说再见。”老张蹲下来，看着窗台上蹦蹦跳跳的一家子，眼圈有点热：“不用再见，囤囤会等我们的。”

在老家待了半年，小张学会了爬树掏鸟窝，被老张追着打屁股时，就往爷爷怀里钻。爷爷拄着拐杖笑：“跟你爸小时候一个样，上房揭瓦还嘴硬。”老张给鸟窝拍照发朋友圈，配文“替我照顾好小家伙”，楼下的邻居总在下面回“囤囤一家胖了三圈”。

回来那天，车刚停稳，小张就挣脱老张的手往楼上跑。老张拎着行李跟在后面，刚到三楼就听见儿子喊：“爸！囤囤！”他加快脚步，看见窗台边落着七八只鸟，囤囤站在最前面，肚子还是那么圆，看见他就扑棱着翅膀飞过来，落在他伸出的胳膊上，爪子抓得有点痒。

小张举着饼干跑过来，鸟群呼啦一下围上来，饼干渣掉了他一身。老张看着儿子仰着头笑，阳光穿过他柔软的头发，在脸上投下细细的影子。囤囤叼起块饼干，飞到空调外机上，往窝里塞时，带起一片羽毛，慢悠悠地飘落在小张的肩膀上。

老张突然想起父亲说过的话：“日子就像这鸟，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只要心里有个窝，总有回来的时候。”他掏出手机，给老家的父亲打了个电话，那边传来爷爷的声音：“回来啦？我给小张留了罐蜂蜜，拌小米喂鸟正好。”

挂了电话，老张看着窗台边热闹的景象，小张正学着他的样子，把小米撒得匀匀的。囤囤带头飞过来，肚子吃得鼓鼓的，像个永远填不满的小粮仓。风从纱窗缝里钻进来，带着点槐花香，老张深吸一口气，觉得这日子啊，就像囤囤的肚子，满满的，都是实在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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