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触及那扇雕琢着狰狞鬼首的青铜巨门,一种刺骨的阴寒顺着指骨直窜天灵盖,并非单纯的低温,而是凝聚了万古死寂的法则寒意。门内没有光,只有一种吞噬一切声息的绝对寂静,仿佛连时间本身都在此凝滞。我深吸一口气,将胸膛中心灯那缕微弱的暗金火焰催动至极致,护住周身,一步踏入。
预想中的刀山火海并未出现,眼前竟是一座广阔得望不到边际的巨型殿堂。殿堂穹顶高悬,没入幽暗,看不到顶。脚下是光滑如镜、映照出模糊倒影的黑色石砖,每一块砖石缝隙间,都隐隐有暗红色的流光如血液般缓缓蠕动。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的墨香、淡淡的血腥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千万年尘埃堆积而成的腐朽气息。
最引人注目的,是大殿中央。那里并非空旷,而是密密麻麻、无声无息地矗立着无数身影!这些身影半透明,男女老幼皆有,衣着各异,从古朴的麻布到华美的锦袍,跨越了不知多少岁月。他们一个个面容麻木,眼神空洞,排成一条条蜿蜒曲折的长队,如同待宰的羔羊,缓缓向前移动。队伍的最前方,是一座高耸的墨玉判台。
判台之上,端坐着一名身穿玄黑色官袍、头戴乌纱、面容笼罩在一团不断扭曲变幻的阴影中的身影。祂的身材并不高大,却散发着一种执掌生死、裁定善恶的绝对威严。判台左侧,悬浮着一杆巨大无比的青铜秤,秤杆上刻满了密密麻麻、不断游动的幽冥符文,一端空悬,另一端则放着一本不断自动翻页、散发着微弱白光的厚重书卷——正是那记载众生功过的《生死簿》虚影!判台右侧,则是一面边缘缭绕着黑色火焰的椭圆形古镜,镜面浑浊不清,却偶尔闪过一些模糊而快速的生前片段。
“此地……是幽冥判官殿!”我心中凛然。根据玄女零星的记忆和星澜长老曾经的讲述,幽冥地府有十殿阎罗,其下设有无数判官,专司审判寻常亡魂的功过是非,决定其轮回去向。没想到这往世回廊的第三世,竟直接模拟了判官审判的场景!这可比单纯的沙场厮杀或牢狱之灾,更加直指灵魂本源!
而我此刻的身份……我低头看向自己,竟也成了一名身着皂隶服、手持水火棍的阴差!混在那些麻木的亡魂队伍中,正随着人流向那判台靠近。心灯之力依旧被轮回法则死死压制,仅能护住灵台不昧,无法动用分毫。这具阴差的身体,冰冷而僵硬,行动迟缓,唯有意识清醒如初。
“下一个!”判台上,那阴影面容的判官发出冰冷、毫无情感波动的声音,如同金石摩擦。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寂静的大殿。
一名老者的亡魂颤巍巍地飘上判台。
判官甚至未曾抬眼,左手虚指那杆青铜秤。《生死簿》虚影翻动,老者的生平事迹化作缕缕白光注入空悬的秤盘。同时,右侧的古镜镜面波动,快速闪现老者一生的重要片段:有扶危济困的善举,也有一时贪念的窃行。
秤杆开始微微倾斜。善念白光稍重,秤杆偏向《生死簿》一侧,但幅度不大。
“生前小善三十二,小恶一十七。功过相抵,余善微薄。判:入人道,轮回为寻常农户,一生平顺,却难有大富大贵。”判官的声音毫无波澜,宣判结果。老者魂体微微一颤,似乎松了口气,被一名阴差引向右侧一条散发着微弱生机气息的通道。
审判效率高得惊人,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一个个亡魂上前,功过在善恶秤上一目了然。行善多者,或入天道享福,或再生为人;作恶多者,根据罪业轻重,被打入孽镜台映照出的刀山、火海、油锅等各类地狱受刑,哀嚎声(虽然传不到这主殿)仿佛能透过空间隐隐感知到,令人心悸。
我一边随着队伍缓慢前行,一边仔细观察着审判过程。我注意到,那善恶秤的评判,极其严格甚至可以说是苛刻!一些在我看来无伤大雅的微小过失,比如无意间的谎言、孩童时的争抢、甚至是一闪而过的恶念,只要被孽镜台照出,都会被秤杆精准计量,成为削减功德的砝码。真正能功德圆满、直接进入天道的亡魂,少之又少。
这审判,是否太过绝对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心中升起一丝疑虑。这轮回法则,似乎只论行为结果,丝毫不考虑动机、处境和内心的挣扎。
就在我沉思之际,队伍前方忽然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一名书生打扮的年轻亡魂被押上判台。孽镜台照出其生平:寒窗苦读,侍母至孝,却因家境贫寒,曾在饥荒之年,偷窃了富户半袋米粮,救活了病重的母亲和自己。除此之外,一生清白。
善恶秤开始衡量。孝行与偷窃之行交织,秤杆剧烈摇摆,最终,竟微微偏向恶的一侧!因为那偷窃行为,在幽冥法则中,属于“破门行窃”,罪业不小!
书生亡魂面色惨白,连连叩首:“判官大人明鉴!学生当时实属无奈,母亲命在旦夕……”
“住口!”判官阴影下的面容似乎波动了一下,声音更冷,“法则之下,不论缘由。行窃即是恶业,当受罚!判:削其三世文运,下一世为奴仆,劳苦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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