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夜哥,珈蓝姐,我们该回去了。”
林七夜没有动。
他站在筋斗云的边缘,身体僵直,每一寸肌肉都绷得死紧。
他的目光穿透身前翻涌的晨雾,投向空无一物的遥远天际,眼底却反复烙印着神明陨落时,那照亮万古的璀璨光雨。
迦蓝站在他身侧,晨风吹拂起她的发丝,几缕扫过林七夜的脸颊。
他全无反应。
迦蓝伸出手,握住了林七夜冰冷的手掌。
“七夜,你怎么了?”
林七夜的嘴唇动了动,他想说什么,却发现脑海中只有一片轰鸣的混乱。
那些只在神话传说中的名字,在刚才那场“时光回响”里,变得无比真实,无比沉重。
在祂们身上,林七夜看到了一种纯粹到极致的悲悯。
一种对这片土地,对这芸芸众生,近乎偏执的守护。
〔祂们享受了人间香火。〕
〔所以,祂们便以神躯神魂,化作镇国神碑,偿还这份因果,守护万世太平。〕
没有犹豫。
没有迟疑。
义无反顾。
这一刻,林七夜的思绪被一股巨大的洪流冲刷,回到了数年之前。
他想起了自己加入守夜人的初衷。
简单,甚至有些可笑。
他只是想和小阳一起,保护好阿晋,保护好姨妈,让他们能安稳地、幸福地过完一生。
后来,责任越来越重。
守护上京,守护大夏,守护更多无辜的人……这些逐渐刻入他的骨髓,成为本能。
他以为,自己已经是一个合格的守护者。
可直到刚才,目睹了那场众神的黄昏,他才发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我的‘守护’,源于私心。〕
〔而天庭众仙神的‘守护’,源于无私。〕
这其中的差别,是一道天堑。
一道小小的身影飞到了他的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苏小阳那双熔金般的瞳眸,静静地看着他,清澈得倒映出林七夜脸上所有的挣扎与困惑。
他抬起小手,轻轻拍了拍林七夜的脸蛋。
动作很轻,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七夜哥。”
他的声音依然是清脆的萝莉音,却洗去了所有天真,只剩下洞穿世事的平静。
“问心无愧就好。”
简简单单六个字。
没有大道理,没有激昂陈词。
它们像一道光,瞬间刺破了林七夜心中所有的迷雾与阴霾。
问心无愧……就好?
林七夜整个人僵在原地。
是啊。
他为什么要用自己的标准,去揣度神明的境界?
又为什么要用神明的境界,来苛责自己的本心?
神明有神明的道,他有他的路。
无论是出于私心还是公义,当灾难来临,他选择挺身而出,将芸芸众生护在身后的那一刻,他的心,便是安的。
他的道,便是正的。
他的所作所为,对得起这身制服,对得起身后这片名为大夏的土地。
这就够了。
这就……足够了。
……
公格尔峰。
凛冽的寒风卷着冰晶,刮过山巅,发出尖锐的呼啸。
稀薄的空气让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刀割般的刺痛。
阳光穿透淡薄的云层,毫无温度地倾泻,将整座山峰映照得一片惨白。
新兵们的身影,就在这片惨白中投下交错纵横的影子。
他们站在这里,已经很久了。
安卿鱼、江洱以及曹渊的身影出现在队列一侧。
在他们的护送下,那些本应散落在帕米尔高原各处,被判定为‘淘汰’的新兵,此刻一个不落地,全都聚集于此。
风雪中,三道身影无声无息地降落。
苏小阳,林七夜,以及迦蓝,到了。
没有人发出声音,只有衣袂被狂风抽打的猎猎声响。
新兵们站成了整齐的队列,像一排排扎根在冻土中的白杨。
七天。
仅仅七天,他们身上属于都市的浮躁与稚嫩,已被帕米尔高原的风雪彻底剥离,冲刷得一干二净。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坚韧。
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悍勇。
他们的脸被高原的紫外线灼得黝黑脱皮,嘴唇干裂出血口,眼神却不再迷茫跳脱。
那是一种看过生死,踏过绝境的眼神。
平静,深邃。
然而,这支沉默的队列,却被一道无形的线,泾渭分明地割裂。
绝大多数人站姿笔挺,下颌微收,目光直视前方,锐气压抑不住。
他们是这场残酷考核的幸存者。
而另一小部分人,则站在队伍的末端。
他们的头颅微微垂下,肩膀垮塌,仿佛被抽走了脊梁骨。
沮丧。
绝望。
浓郁的失败气息在他们之间弥漫,沉重得让人窒息。
考核,失败了。
守夜人的大门,在他们面前轰然关闭。
这么多天的挣扎与搏命,在最终的宣判面前,全部化作了泡影。
没有人高兴得起来。
就连呼吸,都带着认命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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