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青垂下眼帘,视线落在地上那具双眼圆睁的枯槁身躯上。
这张脸,曾几何时,是他仰望过无数次,并立誓要追赶的模样。
陈麓。
守夜人曾经的擎天之柱,他的老师,教会他如何挥刀,如何搏命,如何从一个愣头青,一步步成为扛起一片天的司令。
〔老师……〕
一丝尖锐的悲凉刺破左青的心防。
但仅仅一瞬,就被更深、更冷的冰寒彻底冻结、碾碎。
道不同,不相为谋。
“守夜人,陈麓。”
左青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像是在宣读一份早已尘封的死亡判决。
“我以背叛人类罪,正式批捕。”
这句话,仿佛一个无形的开关。
地上那具如同枯木般的躯体,猛地一颤。
一秒。
两秒……
陈麓脸上的肌肉疯狂地扭曲,从喉咙深处挤出不似人声的破碎音节。
“不……不可能……”
他猛地从地上撑起半个身子,那双空洞的眼睛并未看向任何人,而是死死地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
“那是什么……那东西……不可能存在!”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左青的眉头死死拧紧。
“陈麓!”
然而,陈-麓根本听不见他的话。
他像是被噩梦魇住的野兽,癫狂地挥手,将石桌上仅存的茶碗扫落在地。
“哐当!”
瓷器碎裂的清脆声响,成了他疯狂的伴奏。
“不!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他状若疯魔,抬脚踹翻石凳,双手抱起那张破旧的木桌,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次又一次地狠狠砸在地上!
砰!
砰!
砰!
木屑飞溅,整个庭院瞬间一片狼藉。
发泄完这一切,陈麓依旧无法平复,他剧烈地喘息着,布满血丝的双眼终于死死锁定了左青。
那眼神里,不再有悲悯,不再有狂热,只剩下一种要把整个世界都拖进地狱的怨毒与疯狂。
“你想知道为什么?”
他声嘶力竭地吼叫,声音尖利得几乎要刺破人的耳膜。
“去渔村!”
“所有的答案都在那里!”
“你去啊!左青!等你亲眼见到‘它们’,你就会明白,你们的反抗是何等愚蠢!何等可笑!”
最后一个字落下。
陈麓踉跄后退,身子剧烈地晃了晃,嘴角沁出一缕暗红的血丝。
生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本就干枯的躯体上抽离。
扑通——
他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摔在冰冷的地面上。
双眼依旧死死睁着,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诉说着无声的、永恒的恐惧。
看着陈麓死不瞑目的模样,左青面无表情,握着刀柄的右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
他清楚,这不是诅咒,也不是诡异手段。
是陈麓那颗早已被扭曲的道心,在看到无法理解的终极真理后,自我崩溃了。
陈墨玉,陈麓。
盘踞在守夜人高层最大的两条蛀虫,爷孙二人,在同一天,宣告灭亡。
左青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小阳,高层里面,没有其他人了?”
左青的声音带着一种被砂纸打磨过的质感,却透着一股雨过天晴的清爽。
“没了。”
苏小阳干脆地摇了摇头,像是在说糖果已经吃完了。
得到肯定的答复,左青一直紧绷如弓弦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一瞬。
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抬头望着阴沉的天空。
〔老师……〕
这个称呼,连同那个曾经伟岸的背影,终究是被他亲手埋葬了。
“渔村……”
左青低声念着这个地名,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这绝非巧合。
“左大叔,我们回去吧。”
苏小阳伸出小手,轻轻拽了拽左青那染着尘土的披风下摆。
两人脚下的影子瞬间沸腾,将他们吞没,又在眨眼间恢复平静。
空旷的庭院里,只剩下陈麓那具死不瞑目的尸体,和一地狼藉。
…………
守夜人总部,顶层司令办公室。
当左青和苏小阳的身影再次出现时,没有惊动任何人。
左青几乎是脱力般跌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高大的身躯第一次显得有些佝偻。
他抬起手,用力按压着针扎般刺痛的太阳穴。
“小阳,这次……多谢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若不是苏小阳,他无法想象,那两条蛀虫会给大夏带来何等灾难。
“你先回去休息吧,接下来的计划照旧。”
左青挥了挥手,示意苏小阳可以离开了。
然而,苏小阳并没有走。
他轻巧地一跃,跳上了待客区的真皮沙发。
两条白嫩的小短腿悬在空中,一晃一晃的,与这间办公室里肃杀凝重的气氛格格不入。
“左大叔,你的脸都快皱成苦瓜了。”
苏小阳歪着小脑袋,清澈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左青。
“那个渔村,让你很为难,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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