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凝固。
粘稠的血腥味在最高会议室中弥漫,无声地宣告着一场背叛的终结。
左青垂着眼,视线钉死在脚下那滩迅速洇开的血泊上。
他紧握的双拳,骨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
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出灼烧喉咙的痛感。
四年。
这个他亲手提拔,曾寄予厚望的年轻人,如今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和一地无法辩驳的罪证。
名为背叛的怒火,正疯狂冲击着他用理智筑起的最后堤坝。
邵平歌、王面和袁罡三人,如三尊沉默的石雕,一动不动。
他们太了解左青了。
那具刚毅的身躯下,正酝酿着足以毁灭一切的火山。
谁都可以失控。
唯独他不行。
他的肩上,扛着的是一座城的安危,是无数守夜人的性命。
就在这压抑到极致的死寂中,一个软糯的童音,打破了凝滞。
苏小阳皱着小巧可爱的鼻子,像是赶苍蝇一样在面前挥了挥肉乎乎的小手。
他奶声奶气地抱怨道:
“真讨厌,把新地毯都弄脏了。”
“血的味道,好难闻哦。”
这句天真烂漫的抱怨,如一道极寒的冰流,瞬间浇熄了左青翻涌的怒火。
他胸口的起伏缓缓平复,长长吐出一口混着血腥气的浊气。
左青缓缓抬头,目光扫向邵平歌,其中已再无半分情绪。
“准备一下。”
“我要立刻去淮海。”
“邵队长,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基地进入最高警戒状态。”
左青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中挤出。
“任何未经许可的异动,或是企图离开这里的人……”
“不必请示。”
“格杀勿论。”
“是!”
邵平歌收起那副万年不变的懒散,腰杆挺得笔直,眼神锐利。
苏小阳仰着白嫩的小脸,笑嘻嘻地凑到左青身边。
“左大叔,赶时间吗?”
“我送你一程呀?很快的哟~”
他一边说,一边还用小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个“咻”的飞行姿势。
左青低头看着他,没有丝毫犹豫。
“好。”
一个字,言简意赅。
得到肯定的答复,苏小阳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他抬起小手,在空中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啪!”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两人脚下的影子,仿佛被注入了生命,瞬间沸腾蠕动,化作深不见底的漆黑旋涡,将他们的身形完全吞没。
影子回归平静。
苏小阳和左青的身影,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会议室里,再度陷入死寂。
邵平歌、王面、袁罡三人,面面相觑。
还是邵平歌最先回过神。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地上那摊污秽,随即笑眯眯地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王面。
王面背脊一凉,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心头。
“王面啊。”
邵平歌亲热地走上前,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你看,司令和咱们的小祖宗都有急事要忙。”
“我们这些当手下的,是不是得为领导分忧解难,对吧?”
王面扯了扯嘴角,表情比哭还难看。
“邵队,您有话直说。”
“爽快!”
邵平歌赞许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下巴指了指地上陈墨玉的尸体和那滩血迹。
“来都来了,加个班再走?”
“这儿,总得有个人收拾一下,不然多影响基地形象。”
〔我形象你个大头鬼!〕
王面心里把邵平歌问候了一万遍,脸上却只能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行。”
多说一个字,都是泪。
假期还没着落,反倒摊上个处理凶案现场的加班。
造孽啊!
…………
淮海市,郊区。
阴沉的天空下,连绵的丘陵像一只只匍匐的巨兽,沉默,且压抑。
这里的土地贫瘠,几十年来几乎无人问津。
只有几户破旧的砖瓦房,零星散落在山坳里。
空气中,弥漫着湿润泥土与腐烂草木混合的气息。
左青和苏小阳的身影,就在这样一户砖瓦房前凭空出现。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那张刚毅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但周身散发的森然寒意,却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
“汪!汪汪汪!”
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凶狠的犬吠。
一条半人高的大黄狗,猛地扑到锈迹斑斑的铁门前,龇着锋利的牙。
它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一双狗眼死死盯着两个不速之客。
苏小阳只是微微歪了歪头。
那双清澈如琉璃的眸子,淡淡地瞥了它一眼。
仅仅是一眼。
“呜……”
大黄狗的咆哮声瞬间卡在了喉咙里,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脖子。
它夹紧尾巴,呜咽着一步步后退,最后前腿一软,噗通一声趴在地上,头颅紧紧贴着地面。
“汪……”
那声音又轻又软,充满了卑微的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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