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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远办公室的空气,在短短几分钟内,从权力初掌的醇香,变成了浸满雨水和泥土的霉味。
那名跪在地上的瓜农,叫孙老蔫,是镇里有名的种瓜好手。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此刻皱成了一团,浑浊的泪水混着泥点子往下淌,嘴唇哆嗦着,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陆镇长……俺们……俺们全完了……”
农业站长老张的脸色比纸还白,他指着那份湿透的报告,声音都在打颤:“陆镇长,这雨邪门了,下了半个月!通往几个主要产瓜村的路,全成了烂泥塘,拖拉机都陷进去了,别说大卡车。瓜再泡两天,就不是卖不卖得掉的问题,是直接烂在地里,连猪都不吃了!”
上万亩西瓜。
这四个字像一块巨石,轰然压在陆远的心口。他刚刚才用一个“双赢”的方案,解决了幸福村三公里的路,那点运筹帷幄的得意,在此刻这上百公里瘫痪的乡村道路面前,渺小得像个笑话。
他新上任的这把副镇长交椅,还没焐热,就被人架在了火山口上。
【系统警报:检测到S级群体性危机事件!】
【新剧本生成中……请宿主做好准备……】
系统的声音在脑中响起,却带不来丝毫安慰。陆远知道,剧本再好,也得有演员能上台。现在,他连舞台在哪儿都快找不到了。
“都起来!哭有什么用?跪着,天就会晴吗?路就能自己变好吗?”
陆远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静。他快步上前,亲自将孙老蔫从冰冷的地面上搀扶起来。他的手很有力,让抖得像筛糠一样的孙老蔫不由自主地站稳了。
“张站长,你也是老农业了,慌什么!”陆远转头看向老张,眼神锐利,“现在不是比谁嗓门大的时候。我要最准确的数据,受灾最严重的有哪几个村?具体多少亩?道路损毁最严重的路段在哪里?有没有可能用人力先把瓜一筐筐背出来?”
一连串的问题,像机关枪一样射出,瞬间打断了办公室里的慌乱和哭泣。老张和几个瓜农都愣住了,他们没想到这个年轻得过分的副镇长,在这种情况面前,非但没有慌神,反而冷静得像一块冰。
秘书小王,王晨光,已经吓傻了。他一个刚出校门的大学生,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只能呆呆地站在墙角,手里还捏着准备给陆远续水的暖瓶。
“小王!”陆远喊道,“还愣着干什么?去,通知司机班,马上备车!再拿几套雨衣和雨鞋过来!”
“哦……哦!好!”王晨光如梦初醒,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陆镇长,人力……人力不行啊。”老张缓过神来,哭丧着脸,“几百万斤的瓜,靠人背,背到明年也背不完。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抢修出来一条主路,让车能进去!”
“修路要钱,镇里的财政什么情况,你比我清楚。”陆远一句话就堵了回去,“先别说这些。走,去现场看看。”
半小时后,一辆破旧的桑塔纳在泥泞的乡间小路上艰难行进。车轮甩起的泥浆,像炮弹一样砸在车窗上,雨刮器疯狂地摆动,也只能勉强刮开一道模糊的视野。
车里,陆“远换上了一身从门卫室借来的旧迷彩服和高筒雨鞋,正低头看着一张简易的地图。老张坐在副驾,不停地叹气,嘴里念叨着“完了,全完了”。
后排的王晨光脸色发白,一只手死死抓着扶手,另一只手紧紧抱着公文包,里面装着纸笔和相机,他感觉自己不是去视察灾情,而是要去前线。
“最严重的就是前面的王家铺和赵家洼两个村,加起来差不多有七千亩地。”老张指着窗外一片白茫茫的水汽,“您看,那片就是。以前这路边,一到这时候,全是各地来收瓜的大卡车,热闹得很。现在,鬼影子都看不到一个。”
车子最终在一个被冲垮的土桥前停下,再也无法前进。
陆远推开车门,一股夹杂着雨水和泥土腥气的冷风扑面而来。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烂泥里,朝田埂走去。
眼前的景象,比报告上的文字和照片,要震撼一百倍。
一望无际的瓜田,几乎完全被浑浊的黄泥水浸泡。一个个本应躺在绿叶间,等着被采摘的硕大西瓜,此刻却像无数个被遗弃的孤儿,一半身子泡在水里,了无生气。空气中,已经能闻到一丝丝植物腐烂后发出的、甜腻中带着酸败的气味。
几个瓜农正站在田边,麻木地看着自家的瓜田,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魂。
陆远走到孙老蔫的瓜田边,弯下腰,从水里捞起一个西瓜。瓜皮已经被泡得有些发软,他用手指敲了敲,发出的不再是清脆的“嘭嘭”声,而是一种沉闷的“噗噗”声。
他知道,这瓜的心,已经开始坏了。
“陆镇长……”孙老蔫跟了过来,声音沙哑,“这瓜,是俺给儿子娶媳服的钱,给俺老伴看病的钱……这要是全烂了,俺……俺也不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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