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行行长李胜利那句“我们建行,愿意参与”,像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工行行长赵卫国,一个平日里眼高于顶的男人,此刻额角的汗珠已经汇成了一条小溪,顺着他肥硕的脸颊滑落。他看了一眼角落里那台黑洞洞的摄像机,仿佛那不是镜头,而是一支已经上膛的枪。他再不敢迟疑,连忙举手,像是课堂上回答问题的学生:“我们工行……也愿意!”
“农发行没问题!”
“城商行坚决拥护区委区政府的决定!”
一时间,表态声此起彼伏。刚刚还是一群傲慢的债主,转眼间就变成了一群积极的合作伙伴。那变脸的速度,让旁边坐着的五个工人代表看得目瞪口呆,心里对这些“大人物”的敬畏,瞬间崩塌得连渣都不剩。
陆远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温和得像个邻家大男孩。他走过去,亲切地拍了拍李胜利的肩膀。
“李行长,我就知道,咱们东林区的金融系统,是有大局观,有社会责任感的。我代表东林区几十万百姓,感谢你们!”
李胜利的身体僵硬着,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感觉陆远拍在他肩膀上的手,重若千钧。这哪里是感谢,这分明是在他背上贴了一张“自愿”的标签。
“大家放心。”陆远环视全场,声音诚恳,“这个‘共管账户’,每一笔钱的进出,都会在‘阳光政务’平台上实时公示。孙宏发那些资产的处置,也会全程公开透明。我陆远向各位保证,我们政府绝不会让银行吃亏,我们只是想拿回本该属于工人的血汗钱。”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给了台阶,又暗藏机锋。潜台词很明白:你们今天配合了,就是“内部处理历史遗留问题”;不配合,那就是“诈骗贷款案的同谋”。
几位行长心里都在滴血,却只能点头称是。
陆远不再看他们,转身面向那五个工人代表。他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郑重。
“各位师傅,听清楚了吗?”
带头的那个工头,那个之前还扯着嗓子跟陆远叫板的汉子,此刻激动得满脸通红,嘴唇哆嗦着。他猛地站起身,因为太过用力,椅子都被带得向后滑出半米。
他对着陆远,深深地鞠了一躬。
“陆书记……俺……俺叫张大山。俺替那几百号兄弟,给您……给您磕头了!”
说着,他双膝一软,竟真的要跪下去。
陆远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双手牢牢扶住了他的胳膊。
“张师傅,使不得!”陆远的力量很大,张大山一米八的个子,竟被他稳稳托住,动弹不得,“政府的干部,没有资格受老百姓的跪拜。我们是服务员,你们才是主人。这是我们欠你们的,天经地义。”
张大山抬起头,这个饱经风霜的粗糙汉子,眼眶里已经噙满了泪水。
陆远松开手,退后一步,朗声说道:“现在,请你们回去告诉所有工友。三天之内,钱,一分不少,会打到每个人的卡上。请大家相信政府,安心回家。”
会议室里,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那几个工人代表,拼命地鼓着掌,手都拍红了。新上任的那些区领导,也由衷地鼓起了掌,他们看着陆远的背影,眼神里充满了敬佩和狂热。就连那几个银行行长,也只能一边心疼着那三千万,一边麻木地跟着拍手。
角落里,市电视台的记者关掉了摄像机,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他知道,自己抢到了一个天大的新闻。
《新官上任第一天,区长立下军令状,三天解决三千万欠薪!》
《一场特殊的协调会,东林区“阳光政务”第一枪响彻云霄!》
他几乎已经能看到明天报纸的头版头条了。
……
风波暂时平息,陆远回到了办公室。
新任的建设局局长李刚,正抱着一摞厚厚的图纸,像个门神一样等在门口。李刚是个五十岁左右的微胖男人,头发乱糟糟的,衬衫领口开了两颗扣子,一看就是常年泡在工地的实干派。他也是这次被陆远从一个副调研员的冷板凳上,破格提拔起来的。
“陆书记!”一见陆远,李刚就迎了上来,脸上既有被提拔的兴奋,又有一丝掩饰不住的愁苦,“您可算回来了。银行那帮吸血鬼是喂饱了,可咱们这儿,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吞金兽呢!”
他将怀里那堆图纸,“哐”的一声放在陆远的办公桌上,震得笔筒都跳了一下。
“这就是孙德海那个‘重点工程’——老城区改造项目。”李刚指着图纸,语气里充满了怨气,“您看看这规划,简直是异想天开!要把整个西关老街区,全部推平,原地建一个占地三百亩的‘欧陆风情高档社区’!光是拆迁补偿,初步算下来就是个天文数字。现在拆了一半,拆不动了,几百户居民在外面租房子过渡,天天来我们局里骂娘。项目停工,银行贷款的利息还在一天天涨。书记,这比工人工资那个窟窿,大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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