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松开的瞬间,玉简并未碎裂,而是静静躺在掌心,边缘还带着未散的余温。
那缕魂息仍在识海深处轻轻震颤,像一根细线,从无忧村的方向不断传来微弱却清晰的牵引。我站起身,将玉简收入袖中暗袋,转身推开密室的门。外头天色尚暗,檐下风铃无声,守夜的小厮靠在廊柱边打盹,没人注意到西厢的灯已熄了两个时辰。
我贴着墙根走,避开巡更路线,翻出王府后墙。夜风扑面,带着山野特有的湿气,远处林梢泛着青灰的光,天快亮了。
脚程加快,半个时辰后,无忧村已在眼前。
村口那棵老槐树孤零零立着,枝干扭曲如抓手,树冠上密密麻麻垒着十几个喜鹊巢。我停下脚步,目光落在最顶端的那个——灰白色的骨片夹在枯枝间,在晨光里泛出冷光。不是木屑,也不是石块。是骨头。
我屏住呼吸,绕到树后,从怀中取出一张净灵火护心阵符纸,贴在胸前。符纸入体即隐,一层极淡的暖意沿胸口扩散开来。这才抬脚攀上树干,踩着裂缝一步步往上挪。
越靠近那个巢,空气就越冷。等我伸手拨开外围的枯枝时,一股阴寒顺着指尖直冲手腕,像是被冰水浇透。巢中央堆着几块碎骨,颜色发灰,表面覆着一层黏腻的湿痕,隐隐反光。我用银簪挑起一块指节大小的骨片,刚要细看,头顶突然响起一声尖锐的啼叫。
三只喜鹊盘旋而下,翅膀拍打得急,叫声刺耳,却不落地,只在半空来回穿梭,仿佛在阻止我继续动作。
我闭眼,割破指尖,一滴血落入掌心。镇魂令在识海浮现,银光流转,随即化作一道屏障罩住全身。那些鸟鸣声立刻弱了几分,喜鹊也飞高了些,不再逼近。
抓紧时机,我将镇魂令之力缓缓注入手中的骨片。
识海骤然一黑。
画面扭曲着浮现——一个穿粗布衣裳的少女被人拖进林子,嘴里塞着破布,双脚在地上划出两道深痕。她被绑在一根石柱上,手脚捆得死紧。四周燃起七盏绿灯,灯焰不摇,照出她满脸泪痕。
然后,阴影动了。
一团黑雾从地底升起,渐渐凝成人形,没有脸,只有一张嘴,大得几乎裂到耳根。它俯身凑近少女,张口一吸,一道白光从她口中被扯出,直接吞了进去。少女的身体猛地一挺,眼珠翻白,随即软下去,再不动弹。
黑影发出低笑:“再献几个,我便可破劫成王……”
画面断了。
我睁开眼,手一抖,骨片已化为粉末,随风飘散。心头压着一块铁,沉得喘不过气。这不是普通的厉鬼作祟,是有人在主动献祭活人,喂养邪魂。
镇魂令轻震,识海浮现一行字:此魂被饲,非自然亡。鬼王已通心智,可诱凡人供奉。
我慢慢滑下树干,落地时膝盖微弯,缓了片刻才站稳。远处林子静得可怕,连风都停了。可就在这死寂中,我听见了一声笑——很轻,像是从地底渗出来的,转瞬即逝。
紧接着,几张血色冥币从林中飞出,贴着地面飘向村口,像是引路的信号。
我攥紧袖中的玉简,指甲掐进掌心。不能再等了。必须弄清楚,村里还有多少人被卷进来,又有多少已经成了祭品。
抬头看向村子深处,几间土屋歪斜着,屋顶塌了一角,院门半开,却没有一丝人气。我贴着墙根往里走,每一步都放得很轻。走到第三户人家时,院角的鸡笼引起了我的注意——笼门开着,地上有拖痕,一直延伸到屋后。
我绕过去,发现后墙根挖了个坑,不大,但很深。坑底堆着些零碎东西:一只布鞋、半截腰带、还有几缕头发。我把头发捡起来看了看,发根处带着皮肉,是活生生扯下来的。
蹲下身,我将镇魂令探入坑底。
这一次,没有画面,只有一声极短的嘶吼在识海炸开:“鬼王吃了我!”
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人硬生生掐断。
我收回手,呼吸沉了几分。这不止是一次献祭,是持续进行的。有人在定期送人进来,喂给那个东西。而它,正在变强。
掏出风甲符,贴在右臂。符纸入体即融,一层薄而坚韧的屏障覆盖上来,我能感觉到它的存在,像一层绷紧的膜,随时准备应对突袭。
不能再往前了。现在深入林子太冒险,我还不知道它的活动范围和攻击方式。但也不能离开。证据已经有了,可还不够。我要亲眼看到它现身,确认它是否已经具备实体化的可能。
目光扫过村子,最后落在东头那座破庙上。屋顶塌了半边,门板斜挂,但至少能遮身。我快步走过去,推开门,腐木味扑面而来。屋内供桌倒地,神像缺了脑袋,角落堆着干草,像是有人曾在此歇脚。
我躲在供桌后,背靠墙角,闭目调息。镇魂令在识海缓缓旋转,保持警觉。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动静。
不是脚步声,是布料摩擦地面的声音,缓慢,拖沓。我睁眼,从供桌缝隙往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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