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室的目光,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瞬间将我笼罩。
有张飞那毫不掩饰的粗野审视,仿佛要用眼神在我身上戳出几个窟窿,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和糜竺一样的铜臭算计。有关羽那隔着眼皮都能感受到的沉重压力,像两座无形的山,警告我不要说出任何玷污他兄长“仁义”旗帜的言语。有糜竺那混杂着期盼与精明的热切,也有刘备那几乎是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的恳切希冀。
甚至,我能感觉到,在议事厅不起眼的角落里,还立着一道挺拔而孤傲的身影。孙尚香,我那名义上的“护卫”,此刻正双臂抱胸,倚着廊柱,一双明亮的眸子隔着摇曳的灯火,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注视着我。她大概也想看看,我这个被她打上“小白脸”、“神棍”标签的男人,在真正的军国大事面前,会是何等的丑态。
这些目光交织在一起,足以让任何一个真正的谋士感到如芒在背。
但我,却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自在。
后院里那些女人的心思,是雾,是风,是水中月,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它会飘向何方,变成何种形状。而眼前的这一切,是石头,是钢铁,是冰冷的棋盘。规则清晰,得失分明。
这才是我的战场。
我迎着所有人的目光,对着主位上的刘备,再次深深一拜。
“主公,此事,易尔。”
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入了煮沸的油锅,让整个议事厅瞬间炸开了锅。
“易尔?”张飞的环眼瞪得更圆了,他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小子,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事要是容易,俺大哥还用得着愁成这样?”
糜竺也皱起了眉头,显然不相信我能有什么石破天惊的妙计。就连一直闭目养神的关羽,那长长的睫毛都微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
我没有理会他们的反应,只是直起身,目光平静地环视一周,最后落回到刘备那张写满惊疑的脸上。
“主公之所以为难,无非是徘徊于‘仁义之名’与‘现实之利’间,难以取舍。”我一开口,便直指核心,“翼德将军所虑,是怕收留叛逆,有损主公大义;子仲先生所想,是为我军扩充实力,以图长远。二者皆是为主公着想,并无对错之分。”
这番话先是肯定了双方,让张飞和糜竺的脸色都缓和了些许。
“然,鱼与熊掌,为何不能兼得?”
我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不等他们发问,我伸出了一根手指。
“其一,钱和兵,我们留下。”
此言一出,糜竺的眼睛瞬间亮了,而张飞的眉头则拧成了一个疙瘩。
我继续伸出第二根手指,声音变得沉稳而有力。
“其二,雷薄、陈兰二人,不可重用。”
张飞一愣,脸上的怒意消减了几分,换上了浓浓的疑惑。他想不通,收了兵,却不用他们的将领,这算什么道理?
最后,我伸出了第三根手指,语气变得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其三,至于袁术的家眷,找个地方,妥善安置即可。”
说这话时,我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过袁瑶那张骄傲的脸。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尤其是那个最麻烦的公主,得看好了,那可是未来的顶级“凤格”,是行走的战略资源,更是个移动的火药桶。
三条建议说完,整个议事厅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我这简单粗暴,甚至可以说是匪夷所思的方案给搞懵了。
“这……这算什么法子?”张飞挠了挠他那钢针似的胡须,第一个嚷嚷起来,“只收兵,不要将?那几千人能听咱们的?还有,什么叫不可重用?是杀是留,给个痛快话!至于那些家眷,一群累赘,养着他们作甚!”
“三将军稍安勿躁。”我对他笑了笑,转向刘备,开始详细解释我的逻辑,“主公,兵者,国之利器。雷薄、陈兰麾下那数千残兵,是袁术用淮南的民脂民膏喂养出来的精锐,虽是败军,但稍加整顿,便是一支可战之师。如今他们走投无路,急于寻一安身立命之所,我们此时收编,正是最佳时机。此为‘利’。”
糜竺在一旁听得连连点头,看向我的眼神里,已经带上了几分激赏。
“至于雷薄、陈兰二人。”我的语气冷了下来,“此二人,反复无常,贪婪无义,乃小人也。今日能为活命背叛旧主,明日就能为高官厚禄出卖我等。这样的人,绝不可信,更不可用。我的意思是,缴了他们的兵权,给他们一个有名无实的虚职,好吃好喝养着,严加看管。如此一来,既消除了他们作乱的可能,又对外彰显了主公您不杀降将的仁德。此为‘名’。”
“名利兼收?”刘备的眼睛里,第一次亮起了光芒。他喃喃地重复着这四个字,脸上的愁云,似乎被吹散了一角。
“那……那兵权如何缴?”张飞追问道,显然对这个实际操作问题更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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