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连着下了两天。
国子监里关于沈清弦要倒台的流言,也跟着飘了两天。
萧景珩听得心烦,踹翻了好几个乱嚼舌根的,可流言像雨里的霉味,堵不住,散不尽。
他心里憋着一股邪火,说不清是气那些落井下石的,还是气沈清弦那副“我能有什么事”的死样子。
这天清晨,雨总算停了。
萧景珩顶着两个黑眼圈,踩着湿漉漉的青石板往讲堂走。快到门口时,他看见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蹲在廊柱后面,探头探脑。
是赵无咎。
这胖子自从家里出事又平息后,见了沈清弦就跟耗子见了猫,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藏起来。今天这是转性了?
萧景珩眯起眼,没出声,抱着臂靠在另一根柱子后,想看这怂包搞什么名堂。
只见赵无咎手里紧紧攥着一卷竹简,手心里全是汗,把那竹简都浸得有点发暗。他不停地伸头往讲堂里看,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没事的……赵无咎你可以的……博士其实……其实人挺好的……”
“她帮了咱们家……帮了咱们家……”
“就是交个课业……交个课业……”
他哆哆嗦嗦地念叨着,脚却像生了根,死活迈不出那一步。
萧景珩看得火大,刚想出去踹他屁股一脚,讲堂里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沈清弦来了。
她依旧是一身素白,面容清冷,仿佛外面的流言蜚语和连绵阴雨都与她无关。
赵无咎听到脚步声,吓得一个激灵,手里的竹简差点掉地上。他猛地吸了口气,像是要上刑场一样,闭着眼冲了出去——
“博士!”
他喊得又急又响,带着破音,把正准备进讲堂的沈清弦吓了一跳,脚步顿住。
连躲在后面的萧景珩都挑了挑眉。
沈清弦看着堵在面前,脸红得像要滴血,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赵无咎,眉头微蹙:“何事?”
“课、课业!”赵无咎双手捧着那卷被他攥得温热的竹简,高高举过头顶,眼睛还是不敢睁开,“学生……学生的课业!写、写完了!”
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额头上全是冷汗。
沈清弦看着他这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沉默了一下,伸手接过竹简。
展开。
字迹工整,虽然谈不上多好的书法,但一笔一划写得极其认真,能看出是下了功夫的。内容也规规矩矩,没有像以前那样胡编乱造或者找枪手。
她合上竹简,看向还闭着眼、等待审判的赵无咎。
“嗯。”
只有一个字。
没有表扬,也没有批评。
赵无咎猛地睁开眼,有点不敢相信地看着她,结结巴巴地问:“就……就完了?”
“不然呢?”沈清弦语气平淡,“你想听什么?”
“我……我没想听什么!”赵无咎赶紧摆手,脸上却控制不住地露出一点如释重负的傻笑,“那个……博士,我、我以后都自己写!按时交!”
沈清弦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拿着竹简走进了讲堂。
赵无咎还站在原地,摸着后脑勺,嘿嘿傻笑了两声,这才屁颠屁颠地跟了进去。
萧景珩从柱子后走出来,看着赵无咎那没出息的背影,嗤笑一声:“瞧他那点出息!”
可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
这胖子……倒成了第一个投诚的?
讲堂里,气氛微妙。
所有人都看到了刚才门口那一幕。
赵无咎,这个以前比谁都能躲懒、比谁都怕沈清弦的怂包,居然主动交课业了?还保证以后都自己写?
这风向……变得有点快啊。
沈清弦照常上课,仿佛刚才只是个小插曲。
但提问的时候,她第一次,点了赵无咎的名字。
“赵无咎,‘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何解?”
赵无咎“腾”地站起来,紧张得同手同脚,但还是努力挺直了胖胖的身板,深吸一口气,大声回答:
“回博士!这句话是告诉我们,君子明白的是道义,小人懂得的是利益!我们……我们做人不能只盯着钱看,要、要讲道义!就像……就像做生意要诚信!不能赚黑心钱!”
他声音洪亮,虽然带着颤音,但回答得竟有模有样,显然是认真预习了的。
沈清弦听完,点了点头:“尚可。坐下。”
依旧是没什么情绪的两个字。
但赵无咎却像得了天大的夸奖一样,红光满面地坐下了,腰杆挺得笔直,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萧景珩在后面看得直撇嘴。
至于吗?
下课铃响,沈清弦离开后,立刻有人围住了赵无咎。
“赵胖子,你吃错药了?真被她打怕了?”
“还是你家的事,被她拿捏住把柄了?”
赵无咎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没有!博士是好人!她帮了我家!而且……而且她讲课其实挺清楚的,认真听能听懂!”
“哟嗬!”有人起哄,“这就成‘博士是好人’了?赵无咎,你这叛变得够快的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