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萦绕不散的危机感,像蛛网般粘稠,缠得人喘不过气。
沈清弦一夜浅眠。
天刚蒙蒙亮,她便起身,如同过去无数个在刀尖上行走的日子一样,习惯性地开始检查小院的每一个角落。
不是不信任国子监的守卫。而是她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自己的直觉。
晨露未曦,空气中带着凉意。
她走到院门旁那棵老槐树下,目光如同最精密的篦子,一寸寸扫过粗糙的树皮,湿润的泥土,以及旁边那丛半枯的迎春。
一切看似如常。
但就在她准备移开视线时,一点极其微弱的反光,定住了她的目光。
在树干靠近根部,一个极其隐蔽的、被虫蛀出的小小凹陷里,嵌着一点几乎与树皮同色的东西。
不是露珠。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蹲下身,指尖小心翼翼地探入那个小洞,拈出了那点东西。
是一小片薄如蝉翼的金属。
形状不规则,边缘被打磨得光滑,上面用一种特殊的、只有极少数人能看懂的蚀刻技法,留下了一个印记。
一个抽象的,仿佛融入阴影侧的……飞鸟轮廓。
沈清弦的指尖,瞬间冰凉。
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这个印记……
她太熟悉了。
熟悉到刻进了骨子里。
“影”。
前暗卫副统领,代号“影”。也是当年手把手教她杀人技,告诉她暗卫不需要感情,只需要忠诚的……“老师”。
一个她以为,早在三年前那场惨烈的内部清洗中,就已经死了的人。
他竟然还活着!
不仅活着,他还回来了。用这种只有他们之间才懂的、最高级别的紧急联络方式,找到了她。
这不是普通的标记。这是一个宣告,一个挑衅,更是一个……钩子。
他在告诉她,他来了。他在等她去找他。
为什么?
重逢?叙旧?
沈清弦的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绝无可能。
“影”的字典里,从来没有温情。只有利用,算计,和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他此刻出现,带着这群训练有素、风格陌生的暗卫旧部,目的绝不单纯。
投靠了新的主子?还是……他想自己当那个执棋的人?
无论哪种,对她,对国子监,对如今这看似平静的朝堂,都绝非好事。
她捏紧了那片薄薄的金属,锋利的边缘几乎要嵌进她的指腹。
……
上午的课,沈清弦讲得有些心不在焉。
目光几次不受控制地扫过窗外,扫过院墙,似乎在搜寻着什么,又似乎在警惕着什么。
“博士?”一个监生怯怯地举手,“此处……学生不太明白。”
沈清弦回过神,压下心头翻涌的思绪,清了清嗓子,重新讲解。
声音依旧平稳,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心底那根弦,已经绷到了极致。
下课钟响,她几乎是立刻收拾书卷,准备离开。
“沈博士。”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是谢允之。
他走上前,与她并肩走着,看似随意地低声道:“昨夜收到‘杂记’,已转交。那边回话,会加紧排查。”
“嗯。”沈清弦应了一声,目光依旧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谢允之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可是……又发现了什么?”
沈清弦脚步微顿,看向他。
谢允之的眼神很干净,带着纯粹的关切和询问。他是目前唯一能光明正大与她商量此事的人。
她沉默了一下,终究没有拿出那片金属印记。这事关她最深的过去,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感觉不太好。”她选择了一个模糊的说法,“对方比我们想的,可能更了解这里。”
谢允之眉头微蹙,点了点头:“明白了。我会让他们重点留意与国子监,或者说……与博士您,可能相关的动向。”
“有劳。”
两人走到博士厅门口,便自然地分开了,没有任何多余的交流,完美地恪守着那道“不得过从甚密”的旨意。
……
午后,阳光正好。
沈清弦却觉得周身发冷。
她独自一人在国子监内看似随意地漫步,实则在反复确认。
没有第二个印记。
“影”只留下了那一个标记。目标明确,就是冲着她来的。
他在等她主动。
去,还是不去?
这显然是个陷阱。“影”必然布好了天罗地网,只等她踏进去。
不去?
那她就永远处于被动。不知道“影”想做什么,不知道他的计划,只能眼睁睁看着危机酝酿,最终爆发,可能会波及到她想要守护的这一切。
她走到校场边,看着里面正在练习射箭的学生们。
箭矢破空,钉在靶子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就像她此刻的心,被无形的线拉扯着,一下,又一下。
忽然,一个红色的、骚包的身影闯入了她的视线。
萧景珩。
他似乎是刚好路过,手里拿着马鞭,像是要去骑马。在看到她的瞬间,他的脚步明显顿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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