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羽柒站在高阁窗前,指尖还残留着铜铃的凉意。方才那辆马车转进窄巷的瞬间,帘角微微掀起,她看清了驾车人的手——指节粗大,虎口有道旧疤,不是南陵城常见的脚夫。
她没有动,只是将铜铃轻轻放回袖中。
罗景驰快步上楼,脚步比平时急了些。他手中抱着一卷泛黄纸册,边角磨损严重,封皮上写着“刑案辑要·血手十三”六个墨字。
“取到了。”他把册子放在桌上,“是十年前行刑司的副本,原本藏在府库夹层里,今早刚被翻出来。”
许羽柒走过去,翻开第一页。案卷记录详尽:七起命案,死者皆为两派之间摇摆的商贾,手法一致——心口剜洞,不留血迹,现场留下一枚倒悬刀印。她手指停在拓片图样上,那枚印章线条细密,刀锋朝下,像是随时会坠落。
“和我们见过的一模一样?”她问。
“一模一样。”罗景驰压低声音,“但问题就在这儿。这拓片是从当年第三起案发现场拓下的,原件一直封存在刑堂地窖,外人不可能接触。可今天媚香楼审讯时拿出的印章痕迹,竟与这拓片完全吻合。”
许羽柒抬眼:“苏云曦从哪得来的?”
“不清楚。但她确实动了刑堂秘档,而且派人去了城西老库房,调出了当年未销毁的证物箱。”
她沉默片刻,忽然笑了声:“有意思。她若真想嫁祸自己人,何必自揭伤疤去查旧案?反倒像是……被人推到了风口上。”
罗景驰皱眉:“会不会是姜堰晨的手笔?借刀杀人,让她两败俱伤?”
“不像。”她摇头,“姜堰晨现在焦头烂额,哪还有心思布这种局?他是被动接招的人,不是幕后推棋的。”
窗外传来钟楼暮鼓,一声接一声,街面行人渐稀。许羽柒走到墙边,抽出一张南陵城舆图摊开在桌面上。她用朱笔在媚香楼、丰年仓、长风镖局三处画圈,又在城南民宅区标了个红点。
“你说,有人用了‘倒悬刀’印章,说明他知道这个组织的存在,甚至掌握实物证据。”她顿了顿,“那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当年残党未灭,要么是某个知情者故意翻出旧账。”
罗景驰沉吟:“可血手十三早在十年前就被剿杀殆尽,连主脑都被斩首示众。”
“示众的是替身。”她冷冷道,“真正的头领至今没找到。你忘了?当年最后一起案子后,巡防司上报说有一具尸体失踪,登记簿上只写了‘误焚’两个字。”
罗景驰瞳孔微缩:“你是说……有人活下来了?”
“不止活下来。”她指尖点了点地图上的红点,“他还回来了,而且比我们更早动手。”
楼下传来轻叩门板的声音,一名绯影卫闪身进来,递上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条。许羽柒展开一看,上面写着:“东市三家茶肆,已有说书人改口,称血手十三归来乃因‘门户不公’,矛头直指威虎门执法苛刻。”
她眉梢一动。
“传话下去,让茶坊老板换人。”她说,“找我们自己的人上去讲,就说最近被抓的‘余党’里,有人供出当年曾受媚香楼庇护,每月领银,专杀不愿合作的商户。”
罗景驰迟疑:“这会不会太假?万一被人识破——”
“越像编的,才越有人信。”她打断,“现在满城都在猜是谁在背后搅局,只要让他们觉得答案就在眼前,就不会往更深的地方挖。”
她转身走向柜子,从暗格取出一块薄木牌,正面刻着一只展翅鹤形,背面则是一串数字编码。这是祥鹤楼最底层密探的身份凭证,通常只发给潜伏三年以上的暗桩。
“挑一个能舍的人。”她把木牌递给罗景驰,“让他今晚出现在北巷赌坊,故意输光钱财,然后说出一句——‘老子当年也是血手十三的人,如今却被主子抛弃’。”
罗景驰接过木牌,眼神微沉:“您是要引蛇出洞?”
“不。”她摇头,“我是要让蛇自己爬出来咬人。只要这句话传到媚香楼耳朵里,他们一定会追查这个‘叛徒’。到时候,顺着线索找过去的,就不只是他们的人了。”
罗景驰退下后,许羽柒重新站到窗前。天色已暗,远处几盏灯笼亮起,映着街道湿漉漉的石板。她注意到,刚才那辆马车停靠的窄巷口,多了个卖糖糕的小贩,蹲在角落,始终没开张。
她眯了眯眼。
不到一炷香时间,另一名绯影卫悄然返回,低声汇报:“那人是假贩子,腰间藏着短刃,已经盯了高阁半个时辰。我们的人假装路过时,听见他低声念了一句‘标记已落’。”
许羽柒冷笑:“终于按捺不住了。”
她当即提笔写下一道指令,交给来人:“送去城北废窑,让‘幸存者’提前露面报案,就说他又想起一件事——劫杀那晚,听见其中一人喊了声‘刀主有令’。”
绯影卫领命而去。
屋内重归寂静。她坐在灯下,再次翻开那本案卷,目光落在最后一页的附录上。那里列着当年参与调查的官员名单,其中一个名字被墨水涂黑,只露出半截姓氏:“沈”。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