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尚未铺满窗台,许羽柒已坐在偏厅案前。她指尖轻点玉符,一道暗红流光自符中掠出,直奔墙角铜鹤口中。那鹤颈微颤,喉间滚出三声短鸣,随即沉寂。
罗景驰推门而入,衣摆带起一阵风。他手中握着一封刚拆的密报,纸面焦边,显然是经火漆速封后快马加急送达。
“南陵仓廪开市半个时辰,黄芪售出一百八十担。”他将纸条放在案上,“百姓挤塌了东墙,巡街卫不得不调人去压场。”
许羽柒没抬头,只用指甲在地图上划了一道。南陵位置已被朱砂圈住,旁边标注着“五折七刻,售罄可期”。
“青阳呢?”
“布庄前天未亮就排了长队,三批货全清。有人连夜赶车从外县来,怕赶不上末轮甩卖。”罗景驰顿了顿,“药铺那边,有商户打听是否接受赊账。”
她终于抬眼,嘴角一动,像是笑,又不像。
“让他们赊。”她说,“记账即可,不必收银。就说——楼主心乱如麻,只想快些脱手,钱不钱的,已经不重要了。”
罗景驰皱眉:“真要放账?万一他们赖掉……”
“不会。”她打断,“贪便宜的人最怕失信。一旦赊了,反而更紧盯着我们会不会关门跑路。他们会天天来问还有没有新货,生怕断供。”
她站起身,走到墙边挂图前,手指缓缓移向临江码头。
“盐铁也放出去。价格再压一成。对外说,祥鹤楼准备变卖地契,所有资产限期三个月内清算完毕。”
“三个月?”罗景驰声音微紧,“可您之前说的是……”
“我说的是三日。”她转头看他,眼神平静,“但现在,我要让他们觉得我疯得更深了。”
她走回案前,抽出一张空白令笺,亲自执笔写下几行字,而后递给他:“传令下去,今日午时前,三地同步张贴告示——‘凡购满十两以上者,赠楼主亲笔诗笺一首’。”
罗景驰接过令笺,眉头锁得更紧:“诗笺?您现在……”
“就写几句旧词。”她淡淡道,“什么‘相思成灰’‘此生负卿’之类的。越哀怨越好。”
她坐回椅中,手指轻轻敲击扶手,节奏稳定,毫无紊乱。
“我要让整个北境都听见一个声音:许羽柒撑不住了,她在烧钱,也在烧命。”
罗景驰沉默片刻,终是抱拳退下。
门关上后,她并未动弹。袖中玉符微微发热,那是各地影卫回传讯息的征兆。她知道,消息网已经张开,像一张浸了油的网,遇水即燃。
不到半日,青阳镇街头巷尾便传开了。
“听说了吗?祥鹤楼那位疯楼主,昨儿夜里又烧诗了!”
“可不是,我表兄亲眼看见的,一叠纸往火盆里扔,嘴里还念叨‘姜郎若见,莫忘归途’。”
“哎哟,这哪是做生意,分明是等死嘛!可她家东西便宜啊,我家婆娘今早抢了五匹细绸,才花一贯三。”
“你算好的,南陵那边连药材都能赊!我舅子借了二十斤当归,说月底还钱,结果楼上掌柜连契据都没要,只让他磕了个头作保。”
议论如潮水般涌进威虎门设在各镇的情报哨。
主城议事厅内,姜堰晨站在沙盘前,脸色铁青。
一名执事跪伏在地,声音发抖:“启禀少门主,青阳布市三日客流暴跌七成,我方铺面日入不足百文。百姓都说……都说祥鹤楼要跑了,不去抢就没了。”
“放屁!”姜堰晨猛地一脚踹翻案几,“许羽柒能跑哪儿去?她死了两次,还能逃得出北境?”
另一名管事颤声道:“可……可她确实在甩卖。南陵三百担黄芪,两天清空。临江盐仓也开了闸,价比官市低三成。不少小贩已经开始绕开关卡,偷偷从祥鹤楼进货。”
姜堰晨呼吸一滞,目光扫过厅中众人。
“她这是想砸了我的根基。”
有人低声建议:“不如我们也降价应对?”
“降?”他冷笑,“她五折,你也五折?那不是打擂台,是陪她跳崖!她不在乎亏空,我在乎门中百万弟子口粮!”
厅内一片死寂。
良久,一名老执事小心翼翼开口:“少门主,眼下民心浮动,若再无动作,恐怕……商户们会倒戈。”
姜堰晨攥紧拳头,指节咔咔作响。
“开仓。”他咬牙道,“放出三千石陈粮,按市价九成收储周边米麦。谁敢私贩祥鹤楼货品,一律逐出商会名录。”
“可这……等于贴钱养民啊……”
“我知道!”他怒吼,“但我不能看着他们饿着肚子骂我威虎门不管饭!”
命令迅速下达。
然而,仅仅三天后,局面再度失控。
绯影卫伪装的商贩在集市高声叫卖:“威虎门收粮价高,可你们知道为啥吗?因为他们没钱了!前两天偷偷调了金库底账,现银只剩八万两!再撑一个月就得当兵器换米!”
流言如野火燎原。
更有甚者,一份名单悄然流传于各大商铺之间——上面列着数十位曾与威虎门合作、如今却悄悄转投祥鹤楼的掌柜姓名,每人都附有交易记录与签押印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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