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夜宸的世界在那一刻骤然失声。
宴会厅里流淌的音乐、宾客们的寒暄笑语、酒杯碰撞的清脆声响……所有背景音都潮水般褪去,他的感官被无限放大,聚焦在那双抬起的水光潋滟的杏眼上。
是她。
梦里反复出现,却始终模糊不清的轮廓,在此刻被赋予了清晰至极的眉眼。
不会错。就是这双眼睛——清澈得像山涧清泉,黑曜石般剔透,眼波流转间,与他梦中抓住的那缕微光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一起!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震得他耳膜发聩。那个阴暗潮湿的山洞,背脊灼烧的剧痛,冰冷与滚烫交替的折磨……以及这双眼睛里盛满的恐惧、担忧和那丝他曾经读不懂的、复杂的怜悯,所有被医生和保镖归结为“高烧幻觉”的梦境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垮了他一直以来维持的冷静自持。
“少爷?”一旁的管家察觉到他异常的僵硬,低声询问。
司夜宸毫无反应。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锁链,牢牢禁锢着舞池中央那个穿着黑色短礼服的女孩。他看到白薇亲昵地凑近那女孩耳边说了句什么,女孩微微蹙眉,轻轻推开了白薇一些,脸上带着点不自在,却并没有明显的反感。
一股莫名尖锐的情绪猝不及防地刺入司夜宸的心口。那是什么?他不愿深究,只知道这感觉让他极其不适。
然而,理智像一根冰冷的缰绳,在他失控的前一秒,死死地勒住了他。
他是谁?
他是司夜宸,是今晚这场宴会的主角,是司氏集团未来的继承人。
他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司家的颜面,都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之下。他不能像个疯子一样,冲过去质问一个他“素不相识”的女孩,只因为她长了一双疑似他梦中人的眼睛。
梦……那真的只是梦吗,如果是梦为什么会如此真实?还是被高烧扭曲的记忆?他无法确定。在没有得到确凿的证据之前,任何冲动的行为都是愚蠢且不负责任的。
司夜宸强迫自己停下脚步,他那双因激动而微微收缩的瞳孔重新恢复了平日的深沉。
他端稳了手中的酒杯,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泄露了他远不如表面平静的内心。他没有再上前,而是选择站在原地,隔着人群,用一种审视、探究、甚至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贪婪目光,牢牢地锁定着那个让他心神大乱的身影。
…………
林希刚摆脱白薇过于贴近的姿势,轻轻舒了口气。跳女步虽然被动,但不得不说,白薇引导得极好,让她这个舞蹈白痴竟然完整地跳完了一支舞,甚至……还有点意犹未尽。
“跳得不错嘛。”白薇放开她,双臂环胸,扬着下巴,用一种“都是我的功劳”的语气评价道,“看来你也不是那么笨。”
“……”林希扯了扯嘴角,“是是是,这次可多亏了大小姐您,才让我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
“哼,知道就好。”白薇对她的“恭维”很是受用,但还是嘴硬地说道,“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对你另眼相看。你……你还是那个讨厌的平民。”她说完,耳根却不受控制地红了。
然后便像只高傲的孔雀,转身融入了其他名媛的圈子里,只是那频频往林希这边瞟的眼神,暴露了她并不像表面那般毫不在意。
林希看着她别扭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随着开场舞的结束,舞池再次开放,更多的人涌入其中。
人群的流动瞬间变得混乱起来,林希被几波人流一冲,就和原本近在咫尺的朋友们彻底失去了联系。
她踮起脚尖张望了一圈,却只看到攒动的人头和晃动的裙摆,哪里还有赵琳琳他们的影子。
她只好退到舞池边缘,靠着一根罗马柱,拿出手机给赵琳琳发消息。“琳琳,你们在哪儿?我被冲散了。”
消息很快回复过来:“我们在东边的露台这边,风景超好!你快过来!陈默和夏沐也在这里,不过夏沐一会儿就要去准备发言了,所以你过来的时候估计遇不上他了。”
收到确切位置,林希松了口气。
她收起手机,准备一会儿穿过人群去找他们。
刚刚跳舞出了一身薄汗,礼服贴在身上有些不舒服,她决定先去一趟卫生间,整理一下仪容。
毕竟,顶着一张微汗的脸去找朋友,肯定又要被赵琳琳念叨不懂得时刻保持精致。
宴会厅的卫生间设置在一条相对僻静的走廊里,与主会场的喧嚣相比,这里安静得像是另一个世界。
柔软的地毯吸收了所有的脚步声,墙壁上挂着价值不菲的艺术品,空气中漂浮着淡雅的香薰气味。
林希高跟鞋踩在地毯上,悄无声息,她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放松。
然而,就在她即将走到走廊尽头的拐角处时,一道身影斜倚在墙边,挡住了她的去路。
那人穿着一身骚包的酒红色西装,衬得他肤色极白,一头红色的头发在昏黄的壁灯下泛着柔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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