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机场被连根拔起的消息,像一道滚烫的野火,一夜之间烧遍了整个晋西北。
根据地里,那些往日里一听到天空有嗡嗡声,就下意识抱头鼠窜的孩子们,此刻正肆无忌惮地在村口的土路上追逐打闹。
他们的笑声,清脆得像山涧里跳跃的泉水,再也没有了恐惧的阴影。
一位满脸褶子的老大爷,拄着拐杖,站在自家门口,就那么仰着头,一动不动地看着那片湛蓝如洗的天空。
许久,浑浊的老泪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无声滑落。
天,还是那片天。
但从今天起,这片天,干净了。
独立一师的临时驻地,彻底变成了一片沸腾的海洋。
缴获的日军卡车被并排停在一起,搭成了一个简陋却气派的讲台。
李云龙大马金刀地站在车顶上,手里没拿稿子,就攥着个缴获的铁皮喇叭。
他清了清嗓子,冲着底下黑压压的、一张张兴奋到涨红的脸,扯着嗓子吼道:
“弟兄们!”
“都给老子抬起头,看看这天!”
数万道目光,齐刷刷地望向天空。
“从前,是小鬼子的铁鸟,在咱们头上拉屎拉尿!”
“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想炸哪,就炸哪!”
“咱们呢?只能像地里的耗子,挖洞!躲着!”
李云龙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压抑了太久的火山般的怒火。
底下的战士们,许多人都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眼眶瞬间通红。
那种屈辱,是刻在骨头里的烙印。
“但是!”
李云龙猛地拔高了音量,铁皮喇叭发出刺耳的嗡鸣。
“从今天起!这个规矩,老子给它改了!”
“我李云龙今天就在这儿,跟弟兄们撂句实话!”
“从今往后,这华北的天空,姓八路!”
“谁他娘的再敢上来!老子就让它有来无回!把它打成一堆废铁!”
“轰——!”
欢呼声如怒雷滚过山峦,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战士们把军帽扔向天空,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宣泄着。
那积攒了太久的屈辱,那亲眼看着战友、亲人死在轰炸下的悲愤,在这一刻,尽数化作了扬眉吐气的狂啸!
赵刚站在台下,看着台上意气风发的李云龙,看着台下状若疯魔的士兵,脸上也浮现出一抹笑意。
他知道,这一仗,不仅打掉了日军的空中力量,更重要的,是为这支军队,为这个民族,重新注入了顶天立地的脊梁骨!
喧嚣过后,独立一师这架刚刚赢得制空权的战争机器,开始以一种全新的姿态高速运转。
炮兵营的战士们,正用绸布擦拭着一门门崭新的九二式步兵炮,那神情,比伺候自家媳妇还要专注。
李云龙咧着大嘴,笑得后槽牙都露出来了:“他娘的,以前求爷爷告奶奶弄不来一门,现在,咱能正儿八经组建一个炮兵师了!”
不远处,几十个老兵正围着几辆日军卡车,学习驾驶。一个老兵手忙脚乱,把车开得歪歪扭扭,差点撞进旁边的帐篷,引来一阵哄笑。
李云龙笑骂道:“这帮兔崽子,让他们拼刺刀一个个嗷嗷叫,让他们摸方向盘,比娘们绣花还哆嗦!”
赵刚笑了笑:“老李,别急。从骡马化到摩托化,再到机械化,咱们要补的课太多了。这些都是未来的种子。”
他们走过训练场,看到了一群特殊的士兵。
他们仰着头,手里抱着一根根墨绿色的“烧火棍”,正对着天空,练习着瞄准。
刘三娃就在队伍的最前面。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会因为紧张而手抖的新兵了。
他的脸庞晒得黝黑,眼神沉静而锐利,像一只盘踞在悬崖上的鹰。
一名新兵蛋子举着模拟器,手臂微微颤抖,怎么也无法稳定地套住远方的目标。
“别慌!”
刘三娃走到他身边,伸手轻轻按住他的肩膀。
“把你的呼吸,跟风融在一起。别把它当成死的铁疙瘩,把它当成你手臂的延伸。”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记住,你瞄准的不是飞机,是坐在飞机里那狗日的鬼子。你不是在放炮,你是在替王二狗,替那些被炸死的乡亲们,要他们的命!”
新兵的身体一震,手臂奇迹般地稳了下来。
授勋仪式上,赵刚亲手将一枚崭新的一等功奖章,别在了刘三娃的胸前。
“刘三娃同志,你打下的不只是飞机,更是我们独立一师的军威!是咱们八路军的志气!你,是当之无愧的防空英雄!”
刘三娃挺直了胸膛,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他没有笑,只是低头看了一眼那枚闪亮的奖章,然后抬起头,目光坚定地望向赵刚。
“政委,我想继续留在防空营。我想带出一帮,比我更狠的兵!”
赵刚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夜。
李云龙的指挥部里,灯火通明。
他正趴在地图上,拿着红蓝铅笔,兴奋地规划着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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