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板在狭窄的后巷里吱呀作响,每一次颠簸都让王崇和牙关紧咬。
汗水混着血水,从他额角淌下,渗进粗麻布的缝隙里。
抬着他的两个汉子脚步又快又稳,但每一次震动,都像有烧红的铁钎狠狠捅进他碎裂的肘关节。
“崇和哥,忍忍!快到了!”抬前头的阿仁喘着粗气,声音发颤。
王崇和没应声,只是从喉咙深处挤出压抑的闷哼,右臂软绵绵垂在身侧,肘部那个血洞还在往外渗着黑红的液体,浸透了临时捆扎的破布条,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在地上拉出断续的暗痕。
他没有逞强,陈九第一时间安排人抬着他去之前藏身的旅店。
他们这一组人的人物就是破局之关键,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抢时间。
————————————
那枚该死的.44口径铅弹,不仅打穿了骨头,还带走了大块血肉,留下了一截断臂。失血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嘴唇干裂惨白。
藏身的小旅店在后巷深处,门楣低矮。
打头的汉子阿仁用肩膀撞开虚掩的木门。
房间狭小昏暗。
一个须发皆白、穿着洗得发白蓝布长衫的老郎中已等在那里,脚边放着一个敞开的藤药箱,里面瓶瓶罐罐,还有几把闪着寒光的小刀、镊子。
这是跟他们支援一起来的广济堂的师傅,早早候在这里。
“放平!快!”老郎中声音嘶哑急促,不容置疑。
门板被小心地放在地上。
阿仁几乎是扑了进去,声音嘶哑,带着濒死的绝望:“郎中……郎中,胳膊……胳膊还能接回去吗?”
老郎中没理他,麻利地剪开王崇和肘部被血浸透的一圈捆扎的布。
伤口暴露在凑近的油灯下,皮肉翻卷,白森森的碎骨茬刺眼地露在外面,周围一片乌紫肿胀。
老郎中眉头紧锁,倒抽一口冷气:“铅毒入骨,筋脉俱损!”
他伸出手,轻柔而迅速地搭上王崇和另一只手的腕脉。
寸、关、尺,三指轻按,细细感受着那微弱而急促的跳动。
脉象虚弱,如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这是失血过多的征兆,也是气血耗竭,休克已深的表现。
此人的生命,正悬于一线。
他的目光再次移向那只被铅弹摧毁的手臂。
惨不忍睹。肘关节彻底毁损,骨骼碎片刺破皮肉,肌肉和筋腱撕裂成条,血肉模糊,甚至能看到内里的白骨。
这手臂已是“气血离散,筋骨尽断”。
接回去?如何接?血管已断,筋骨已碎,血肉已烂。这并非简单的骨折,而是……生生被废弃的肢体。
“先清创,再取弹!”
他拿起一个粗瓷瓶,拔开塞子,浓烈的烧酒气味弥漫开来。这是高度劣质的土烧,是此刻能找到最烈的“消毒剂”。
“按住他!咬住这个!”老郎中把一根裹了厚布的短木棍塞进王崇和嘴里,同时对阿仁喝道。
烧酒猛地浇在伤口上。
“唔——!!!”王崇和身体瞬间绷成一张拉满的弓,脖颈青筋暴凸,眼珠几乎瞪出眼眶,塞着木棍的嘴里发出野兽濒死般的闷嚎,全身剧烈地痉挛起来。豆大的汗珠瞬间布满额头。
那剧痛如同千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扎进骨髓,又像有人拿着钝刀在骨头上反复刮磨。
阿仁和另一个汉子死死按住王崇和剧烈挣扎的身体,额上同样布满汗水。
老郎中不为所动,眼神专注得可怕。他拿起一把狭长锋利的小刀,刀尖在油灯火苗上快速燎过几下。
然后,他屏住呼吸,手腕稳如磐石,开始清理伤口周围被火药灼烧、污染严重的皮肉。
刀锋割开皮肉的细微声响令人牙酸,黑色的污血和碎肉被一点点剔除。
王崇和每一次抽搐都让操作更加艰难,老郎中的额头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清创完毕,露出更清晰的骨创面。
老郎中放下小刀,拿起一把头部尖锐、带细密锯齿的镊子(类似取物钳的变种),小心翼翼地探入血肉模糊的创口深处,在碎骨间拨弄,清理出碎骨片。
镊子冰冷的金属触碰到暴露的神经和骨头,带来新一轮地狱般的折磨。王崇和的身体筛糠般抖动,喉咙里嗬嗬作响,塞着木棍的嘴角溢出带血的白沫。
阿仁两人大气都不敢喘,眼睁睁看着这个杀神一样的男人被折磨成如此情形,眼眶通红。
时间仿佛凝固。油灯的光晕在老郎中专注的脸上跳动。
老郎中很快就满脸是汗,手腕极其缓慢而稳定地转动、回抽。沾满血污的镊子尖端,不断夹出碎骨和组织,里面或还混杂着破碎的铅弹碎屑。
早都被血染成一团,分不清彼此。
“尽人事,听天命啊….”
老郎中终是累到手抖,仍不敢松懈,再次用烧酒冲洗伤口内部,然后从一个小瓷瓶里倒出大量深褐色的粉末。
这是秘制的金创药,主料是煅烧过的石膏、炉甘石,混入了冰片、血竭、儿茶等止血生肌的药材,还掺了些许能抑制“铅毒”感染的土黄连粉。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