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雪粒子,像无数细小的刀片割在脸上。
真冷啊....
陈九的棉衣早已被血浸透,此刻冻得发硬,随着步伐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他回头望向那列逐渐消失在落基山脉阴影中的火车,黑烟在灰白的天空拖出一道蜿蜒的痕迹,带着生还者的希望。
三匹马不安地踏着冻土,骑手们紧握缰绳,目光死死钉在三个血人身上。
格雷夫斯的工装外套不知道丢去了哪里,只剩下一个脏兮兮的马甲;刘景仁的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呼出的白气瞬间被风吹跑;
陈九的手始终按在转轮枪柄上,冻的没有血色,却稳如磐石。
“陈先生,”格雷夫斯突然回头,看了他一眼,“待会儿别乱摸枪。”
“We are just trying to live.”
陈九没有回答,只是眯起眼望向那座二层的木屋。
走上楼梯,木屋门“吱呀”一开,暖气混着雪茄味糊了人一脸。
斯坦福翘着二郎腿坐在壁炉前,锃亮的皮鞋尖一点一点,活像在给谁敲丧钟。
“5月我在这里和杜兰特举行了完工仪式,谁能想到,刚刚12月就发生了这么多事。”
“这些火车本该在国会老爷们的掌声里开进历史。”他看向铁轨旁边蜷缩的华工尸体,“现在倒成了谈判桌。”
“呵….”
陈九的转轮枪被守卫卸掉,视线始终锁定斯坦福身后的四名枪手。格雷夫斯靠在门边,没有坐下。
他知道,今天的谈判跟他没有多少关系,他只是一条违背主人意愿的“家犬”,面临着死亡清算。
刘景仁微微躬身,在陈九身后快速翻译。
“斯坦福先生喜欢在死人堆里谈生意?”
陈九看着他的视线,抿了抿冻得有些发紫的嘴皮。
壁炉里的松木劈啪作响。斯坦福径自落座,上上下下仔细看了陈九几眼,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年轻人,你该感谢这些尸体。没有他们溅在《太平洋铁路法案》上的血,你连跟我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你知道我说的不只是今天死掉的这些人。”
“我们进入正题吧,我已经受够这个地方了。”
“账本。”
铁路大亨从桌子上拿起一张纸页,边缘还沾着血污。这是刚刚守卫从外面的尸堆里捡来的。
“这东西在哪?”
“别跟我玩小孩子把戏,我只会谈这一次,你要是跟我玩心眼,你猜今天还要死多少人?”
“不要指望逃到奥格登我就拿你们没办法。”
“我告诉你,联合太平洋的贪污**比中央太平洋铁路严重得多,我要是愿意和杜兰特合作,在这里发一封电报,火车开到奥格登就会被直接爆破,一个人也活不了。”
“现在我要和你讨论的,就是你的开价能不能让我满意,要是咱们达不成合作,我宁愿去找杜兰特。”
陈九耐心地等刘景仁说完,缓缓起身,染血的袖口在桌面上拖过。他从斯坦福指间抽走那张纸,无视了立刻端起来的长枪。
“你猜猜……”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壁炉的火苗陡然一颤,“萨克拉门托的洗衣房地板下、圣佛朗西斯科报馆的抽屉里,还有多少这样的‘蟑螂’在爬?”
窗外,暴风雪吞噬了最后一节火车的身影。木屋在风中呻吟。
“你想要什么?他忽然笑了,仿佛在纵容孩童胡闹,“钱?还是萨克拉门托的庄园、加州的码头地契?”
听完他这句话,在场众人都看向了陈九。
“其实我都想要。”
陈九的手轻轻把那页纸放在桌子上,冻裂的唇缝间吐出冰冷透骨的言语。
“金山客的命也是命,生人要揾食,死佬要返乡。”
他突然抬眸,“但系我哋中国人讲因果报应。”
“你们在隧道活埋华工时,早就应该醒定有人会来讨呢笔血汗债。”
“你或者唔知,我们流咁多血为乜?”
“我今日清清楚楚话畀你听,是为了死去的华工尸骨返个公道!这件事是因,两个人质被你们抓走是果,我为了这件事而来,自然也要把这件事完完整整地做完。”
“天上面同地府千千万万兄弟睇实我,而家,听住我嘅条件——”
“我要华工尸骨还乡的船票。
“隧道雪崩,工伤事故,中央太平洋铁路欠每个死去的华工五百蚊美金!这是他们应得的卖命钱!”
斯坦福冷笑一声,“哦,这真是让我惊讶。”
“你知不知道这究竟是多大一笔钱?”
“你既然拿到了账本,我也不知道你究竟有没有看懂,这笔钱不是流进了我个人的口袋,这笔钱进了国会山,进了各州党派、议员的口袋,进了每个美国民众的口袋!”
“你要恨,不如恨这个国家!你想要这笔钱,就冲去国会山,把他们每个人都杀光!”
刘景仁拳头猛的攥紧。
“想要这笔钱,你自己有账本,自己亲手去拿!现在,重新整理你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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