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破庙中篝火摇曳,将众人疲惫的身影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光影幢幢。
胡老大等流民与我们分处大殿两侧,中间隔着摇曳的火堆和残破的香案,泾渭分明。
他们似乎对我们也存着戒心,低声交谈几句后。
便轮流安排人守夜,其余人缩在角落里裹紧破烂的衣衫,试图入睡。
我们也安排了守夜。
沈炼低声吩咐手下轮值,他自己则抱着刀,靠坐在一根断柱旁,闭目养神,耳朵却时刻倾听着周围的动静。
柱子靠在我身边,手里还攥着那把短刀,眼皮打架,却强撑着不肯睡去。
李文柏搂着妹妹,望着火堆出神,脸上悲痛与茫然交织。
李小妹终于扛不住疲惫,在他怀中沉沉睡去,偶尔发出几声抽噎的梦呓。
我将怀中玉玺和青色社稷令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位置。
那微弱的温热感似乎能让心绪稍宁。
脑海中那些破碎的宫墙与孩童幻影不再频繁闪现,但一种沉甸甸的紧迫感始终萦绕不去。
南京……太子……社稷令……还有这乱世中飘摇的命运。
时间在寂静与远处偶尔传来的狼嚎中缓缓流逝。
约莫到了后半夜,篝火渐渐黯淡。
守夜的兄弟往里面添了几根枯枝,火光重新跳动起来。
就在这时,我敏锐地察觉到,对面流民中,似乎有人悄悄动了一下。
我并未睁眼,只是将呼吸放得更缓,听觉提升到极限。
细微的窸窣声,像是有人极其缓慢地移动身体。
然后是极其轻微、仿佛衣物摩擦的“沙”的一声。
我的神念虽因修为尽失而无法外放。
但前世积累的敏锐五感仍在。
尤其是在这寂静的深夜,又经过玉玺和社稷令共鸣的些许滋养,感知比常人强上不少。
我眯起眼睛,透过睫毛的缝隙望去。
只见那个白天一直不怎么说话、眼神有些闪烁的瘦高个流民。
正极其缓慢地坐起身,警惕地看了看我们这边。
又看了看他身旁似乎睡熟的同伴。
然后,他伸出手,极其小心地,将一个原本垫在身下的灰色粗布包袱,往自己身后更深的阴影里挪了挪。
这个动作本身没什么,逃难之人看重随身物品理所当然。
但他挪动包袱时,手臂的姿势有些僵硬。
似乎包袱分量不轻,而且他刻意用身体挡住了大部分动作。
更重要的是,在他手臂收回的瞬间。
借着跳动的火光,我隐约看到那包袱的缝隙里,闪过一抹与粗布极不相称的、暗沉而润泽的光。
像是金属,或是上好的漆器、玉器一角,且毫无灰尘泥土。
一个食不果腹、衣衫褴褛的逃难农民,包袱里会有这种东西?
白天他们锅里的食物是黑乎乎的野菜糊。
身上衣物破烂,但这包袱的质地和偶然露出的物件光泽,却显示着不寻常。
我心中疑窦顿生。
这时,那瘦子似乎松了口气,重新躺下。
但身体却转向了我们这边,眼睛在黑暗中微微睁开一条缝。
目光恰好与假装睡着的沈炼对上。
沈炼呼吸平稳,仿佛沉睡。
那瘦子看了几眼,又缓缓闭上。
我轻轻用脚碰了碰身旁柱子的腿。
柱子立刻警醒,抬眼无声地看我。
我以极微小的幅度,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动,但目光朝那瘦子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柱子很机灵,眨了眨眼,表示明白。
他小手无声地摸上了刀柄,身体却放松下来,仿佛只是睡梦中调整姿势。
我没有惊动任何人,包括沈炼。
沈炼是粘杆处百户,经验老道,他肯定也察觉了异常,只是不动声色。
此刻戳穿,若对方真有鬼,在这狭窄破庙中动起手来,我们伤员妇孺多,难免吃亏。
若对方只是有些见不得光的财物,我们贸然翻脸,也非上策。
我按捺下心绪,继续假寐,但全副心神都放在了对面的动静上。
后半夜再无异常,那瘦子似乎也真的睡着了。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林间传来鸟鸣,破庙中的人才陆续醒来。
胡老大等人起身,默默地收拾他们那点可怜的行囊。
对那灰色包袱似乎并不特别在意。
瘦子也如常起身,很自然地将那包袱重新背在身上,用破烂的外袍掩了掩。
“诸位,天亮了,我们还要赶路,就此别过。”
胡老大朝我们这边拱了拱手,神色依旧带着几分警惕和疏离。
“多谢收留,后会有期。”
我也抱拳回礼,目光平静地扫过他们每一个人。
尤其在瘦子和他背后的包袱上略微停留,但未露异样。
胡老大点点头,不再多言,带着他那七八个同伴,出了破庙,朝着与我们计划南下稍有不同的一个方向走去,很快消失在晨雾弥漫的山林中。
看着他们离开,沈炼立刻走到我身边,低声道:“大人,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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