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萤”号挣脱超空间跃迁的流光溢彩,如同潜鱼浮出汹涌海面,骤然没入一片陌生的星域。窗外不再是“希望乡”附近星域那般相对“拥挤”的景观,而是呈现出“虚无回廊”边缘特有的荒凉与孤寂。远处星云如同泼洒开的暗淡油彩,稀薄的星际尘埃在遥远恒星的微光下泛着死寂的灰蓝,偶尔有破碎的小行星带如同巨兽骸骨,沉默地漂浮在永恒的黑暗里。
引擎功率缓缓下降至巡航状态,嗡鸣声变得低沉而平稳。舰桥内,却弥漫着一种比深空更冷的寂静。
凌烨依旧靠在副驾椅上,闭目调息。那来自深空的“嚎叫”虽已暂时远离,但其蕴含的冰冷恶意与毁灭意志,却像某种精神层面的污染,在他感知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烙印。眉心灼热不再剧烈刺痛,却持续散发着一种低烧般的警示性温热,仿佛在无声地提醒他,那并非幻觉,而是悬于所有生灵头顶的、实实在在的威胁。
苏玥面前的屏幕依旧被复杂的信号分析图谱占据。她秀眉紧蹙,指尖无意识地在控制台上轻敲,这是她陷入极度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信号强度仍在波动,但核心特征稳定。”她终于开口,声音因长时间专注而略显沙哑,“那种…‘毁灭意向’,并非我们主观感受。信号本身的编码结构就充满了自我冲突、熵增最大化倾向和非逻辑断裂。这绝不是任何形式的友好通讯或警告,更像是一种…存在性的宣告,或者说,污染。”
她调出一份能量频谱对比图:“更令人不安的是这个。信号载体能量的谐波频率,与我们从遗迹中采集到的、最古老的‘守护者’基础能源样本,存在高度重合。这不是简单的模仿,更像是…同源而生。”
同源?凌烨睁开眼,看向那令人心悸的图谱。创造辉煌灵源文明、建造漂流之城的守护者,与这发出宇宙级疯嚣的存在,竟出自同源?
“难道‘大寂灭’…”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心中浮现。
“不排除这种可能。”苏玥脸色苍白,“或许‘大寂灭’并非单纯的天灾或意外战争,而是守护者文明自身某种技术的失控,或者…内部出现了我们无法理解的分裂?一部分走向了纯粹的、否定一切的毁灭?”
这个推论让舱内温度似乎又降了几分。如果连守护者那样的文明都无法避免走向自我毁灭或分裂出如此恐怖的存在,现今的人类文明又当如何?
“司徒隐和帝国那边,恐怕不会这么想。”凌烨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冷嘲。他太了解那些执掌权柄者的思维模式。
苏玥默然,快速调动了几个加密监控频道。虽然无法直接截获最高密级的通讯,但通过捕捉边境军事调动频段的信息流密度变化、特定科研网络查询指令的激增、以及黑市情报价格的异常波动,足以管中窥豹。
果然,零碎的信息碎片拼凑出一幅紧张的图景。
星盟一侧,安全局所属的高速侦察舰活动频率异常增加,其航向推算交汇点,隐约指向“深空嚎叫”信号源的模糊方位。几条加密指令被重复强调,关键词包括“优先捕获”、“技术评估”、“可控性研究”。甚至监测到有大型工业舰只被临时征调,改装意图不明。
“司徒隐…”苏玥声音发冷,“他把这当成了一件需要抢先掌控的武器。”在她看来,这无异于孩童试图捕捉并驯养一颗即将爆发的超新星。
几乎同时,一段来自帝国边境哨站的、因信号干扰而意外泄露的短暂通讯片段,被“星萤”号的灵敏接收器捕捉。通讯经过多重加密,但底层载波模式无法完全掩盖帝**方的印记。片段中,一个略显急促的声音正在汇报:“…‘夜鸦’侦查小队已失联…最后传回数据表明,信号源周边空间结构极不稳定,存在大量未知能量湍流…疑似…具有意识干扰效应…建议提升威胁等级至‘焚城’级…”
“焚城级…”凌烨重复着这个充满帝国风格的冷酷代号,“看来帝国那边,尝到苦头了。”玄戈的“影牙”部队显然也派出了侦察力量,并且损失惨重。
苏玥补充道:“帝国主流科学界似乎对此更为警惕。我截获到几篇刚刚发布在帝国内部学术网络上的紧急研讨摘要,他们在争论这种信号是否代表了一种全新的、基于熵增与意识崩溃的‘宇宙天灾’,甚至有人将其与古老传说中导致某个上古星际帝国灭亡的‘虚寂之潮’相联系。”
一方视其为可掌控的利器,一方视其为需警惕的天灾。凌烨揉了揉眉心,那股低烧般的灼热感似乎更明显了。“都没抓到重点…”他低声道,更像是对自己说,“那不是武器,也不是天灾…那是活的,饿了的,而且…它认得‘路’。”
“认得路?”苏玥追问。
凌烨努力捕捉着那模糊的直觉:“我说不清…但那种感觉…它的‘嚎叫’里,除了疯狂和破坏欲,还有别的东西…像是一种…古老的‘熟悉’?它对这片星域,对‘回廊’,甚至对我们刚刚离开的那个遗迹…有种令人不舒服的‘认知’。”这种源自“星骸之子”本能的感知,无法用数据证明,却让他脊背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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