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暗中的眼睛
嘉佑十七年五月初四,烟雨镇的雨已经连绵下了五日。
檐角的滴水在青石板上凿出浅浅的水窝,晨雾裹挟着潮湿的草木气息漫过街巷。
穆清风推开听雨客栈的雕花木窗,深吸一口清冽的空气,胸口的闷痛较前日又减轻三分。
辰时二刻,他准时出现在回春堂。柳如烟正在捣药,石臼与药杵碰撞发出规律的轻响。
见到穆清风,她放下药杵,指尖在布裙上轻轻擦拭。
“今日气色好些了。”她说着取来银针,“请解上衣。”
穆清风依言褪去外衫。柳如烟的银针落下时,他注意到她今日系了条月白色的束腰,发间木簪换成了青竹节的模样。
银针入穴的力道比昨日精准半分,想来是连日诊治已熟悉他的经脉状况。
“柳大夫尚未归来?”穆清风忽然开口。
柳如烟捻针的手指微顿:“家父往邻县出诊,约莫还需三五日。”
针毕,她递来一碗棕褐色的汤药。穆清风接过药碗时,指尖无意擦过她的手背。
柳如烟迅速收回手,转身整理药柜,耳根泛起淡淡的红晕。
午后的雨势渐收,穆清风撑伞行至镇东头的修伞铺子。
老匠人正对光检视一柄油纸伞的骨架,花白的眉毛在阳光下泛着银光。
铺子里挂满各色伞具,桐油和竹木的气息混杂在一起。
“今日可要取剑?”老匠人头也不抬。
“三日之约未到。”穆清风立在檐下观他修伞。
老匠人取过一片薄如蝉翼的伞纸,用毛笔蘸了胶水细细修补破洞。
他的手指布满老茧,动作却稳得惊人。穆清风看着那支毛笔在伞骨间游走,忽然想起《九霄龙吟诀》中“气贯毫芒”的诀窍。
“修伞如练剑。”老匠人忽然开口,“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穆清风眉头微动。他这些日子研读秘籍,正卡在“气劲凝而不发”的关窍,老匠人这话倒像是特意说给他听。
未时六刻,回春堂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一辆双驾马车停在医馆门前,车帘掀处走下个富态的中年男子。
他身着绛紫色绸缎长衫,腰缠金线绣元宝纹样的宽带,十指戴了三个翡翠戒指。
身后跟着两个伙计,抬着个沉甸甸的木箱。
“柳世侄女!”男子跨进门便笑,声音洪亮得震得药柜嗡嗡作响,“今早刚到的川贝,特地给你留了上好的!”
柳如烟从后院转出,见到来人,唇角勉强牵起弧度:“钱老板费心。”
这位钱老板经营着邻镇最大的药铺“百草堂”,与回春堂素有生意往来。
他示意伙计打开木箱,露出满满一箱药材,自己却踱步到窗边,状似无意地望向庭院。
穆清风正在后院练功。他依照“终日乾乾”篇的法门调息,内力如细流般在经脉中游走。
魏煞留下的掌伤已化去七成,只剩心脉处还有些许滞涩。
一套心法运转完毕,他取过竹枝练习剑招,动作比前日又流畅三分。
钱老板的目光掠过院中少年,在那些新旧交错的伤痕上停留片刻。
他转身时,脸上笑容更盛:“柳大夫不在,世侄女操持医馆着实辛苦。
若有需要帮忙之处,尽管开口。”
柳如烟正清点药材,闻言抬头:“多谢钱老板挂心。”
“听说前日有个受伤的年轻人来求医?”钱老板拈起一片甘草放进嘴里咀嚼,“可别是惹了麻烦的人物。”
柳如烟点药材的手指不停:“医者父母心。”
钱老板哈哈一笑,翡翠戒指在药柜上敲出清脆声响。
他告辞时,特意从后院门绕行,经过穆清风身旁时微微颔首,目光在那根舞动的竹枝上停留一瞬。
申时三刻,钱老板的马车驶出烟雨镇,却没有返回邻镇,而是拐进了镇外三里处的一间茶寮。
他遣退伙计,独自坐在最里的雅间。
茶寮老板亲自送来一壶碧螺春。钱老板从袖中取出一枚铜钱按在桌上,铜钱边缘刻着细小的幽冥花纹。
茶寮老板面色不变,收钱时指尖在桌面轻叩三下。
“疑似目标出现在烟雨镇。”钱老板低声说道,指尖蘸了茶水在桌上画了个简单的伞形图案,“与修伞匠和医女都有接触。”
窗外忽然掠过一道黑影。一只通体乌黑的信鸽落在窗棂上,脚环上同样刻着幽冥印记。
钱老板取过竹管内的纸条,展开后眉头渐渐蹙紧。
纸条上只有寥寥数字:“确认即报,待令而动。”
钱老板将纸条凑近灯烛,火苗蹿起时映亮他眼底的冷光。
他从怀中取出一本账册,翻到某页,在“烟雨镇”三字旁画了个小小的叉。
暮色渐浓时,穆清风回到听雨客栈。阿拙正蹲在门口玩泥巴,见他回来立刻扑上来拽他衣角。
“饿。”孩子仰着脸,嘴角还沾着泥点。
穆清风从怀中取出油纸包着的桂花糕。阿拙欢呼一声,抓过糕点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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