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平感觉自己的手腕快要断了。
雷豹那只手,像一把烧红的铁钳,每一根手指都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死死地箍在他的腕骨上。
剧痛让孟平的脸涨得通红,额角的青筋一根根凸起。
他想挣脱,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对方的力量,根本不是他这种机关干部能抗衡的。
羞辱。
愤怒。
两种情绪在他胸中交织、冲撞,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但他最终还是强行压了下去。
他不是雷豹这种只会用拳头说话的莽夫。他是带着组织的任命来的,他有比蛮力更强大的武器——程序和纪律。
“放手。”
孟平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他的声音因为压抑着怒火而有些嘶哑,但眼神却变得冰冷而坚定。
雷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烟草熏黄的牙,手上的力道却丝毫未减。
“孟指导员,我们这儿的规矩,就是听林副营长的。你要是想在这儿待下去,最好先学学规矩。”
这话里的威胁,不加任何掩饰。
孟平深吸一口气,不再试图挣扎,反而让自己的身体放松下来。
他直视着雷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雷豹营长,我再说一遍,放手。否则,我会将你此刻的行为,定性为‘暴力抗拒上级指导员工作’,并如实上报军区。”
他搬出了军区。
这是他唯一的依仗。
雷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他是个兵痞,天不怕地不怕,但“军区”这两个字,还是有分量的。
就在他迟疑的瞬间,已经走到帐篷门口的林栋,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话。
“雷豹,放开他。”
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
雷豹像是听到了圣旨,手上的力道瞬间消失。他松开手,还顺势在自己油腻的裤子上擦了擦,仿佛刚才摸了什么脏东西。
孟平猛地抽回自己的手腕,那上面已经留下了一圈深红色的指印。
他活动了一下发麻的手腕,没有再去看雷豹,而是将目光锁定在林栋的背影上。
这个人,才是关键。
只要把他压下去,这个乌烟瘴气的3033营,才能回到正轨。
“林副营长,请留步。”
孟平的声音恢复了平静,甚至带上了一种公事公办的腔调。
“作为新到任的营队指导员,我认为有必要立刻召开一次全营干部会议。”
“我需要了解营队目前的思想状况,并传达军区最新的政治学习精神。根据规定,营长和副营长,必须参加。”
他把“必须”两个字咬得很重。
这是阳谋。
是利用组织的程序来压制你。你林栋再厉害,总不能公然违抗军令,连会都不开。
只要你坐到了会议桌前,那就是我的主场。我有无数的理论和文件,能把你这种“个人英雄主义”的歪风邪气,批得体无完肤。
雷豹听了,不屑地撇了撇嘴。
开会?
跟这群连大字都不识几个的兵痞开会?讲那些之乎者也的大道理?不是对牛弹琴吗?
他看向林栋,想看他怎么应对。
林栋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他看了一眼孟平,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可以。”
一个词,简单干脆。
孟平心中一喜,他以为林栋是怕了,是屈服于组织的纪律了。
“好,那就现在开始。”他立刻接口,生怕林栋反悔,“会议地点,就在你的帐篷里。”
他要当着所有干部的面,就在你林栋的地盘上,彻底扳回这一局。
……
十分钟后。
林栋那个简陋的指挥帐篷里,挤满了人。
一张破旧的行军桌摆在中央,林栋坐在主位,雷豹大马金刀地坐在他旁边。
下手的位置,坐着七八个排长、班长。
这些人大多是老兵油子,一个个坐没坐相,有的在抠指甲,有的在打哈欠,脸上都写满了不耐烦。
孟平站在桌子的另一头,他从自己崭新的公文包里,拿出一沓厚厚的、写满了字的稿纸。
他清了清嗓子,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他不再是那个被当众羞辱的年轻干部,而是一个准备传经布道的思想导师。
“同志们!”
他一开口,就是标准的会议腔调。
“今天,我们召开这次紧急干部会议,主要是为了纠正目前营队中存在的一些严重问题!”
“我们是一支什么样的队伍?我们是人民的军队,是革命的队伍!我们的核心是什么?是思想!是政治觉悟!”
孟平的声音慷慨激昂,在不大的帐篷里回荡。
“但是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的是毫无纪律的斗殴,是落后的兵痞作风,是只讲拳头不讲思想的错误倾向!这是非常危险的!”
“军事过硬固然重要,但如果思想的阵地失守了,那我们和那些只知道打打杀杀的军阀、土匪,又有什么区别?”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林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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