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区的吉普车卷起黄尘,停在指挥部大楼前。
车门打开,林栋下车。
他没有立刻走向大楼,而是停步,抬头看了一眼那面在风中猎猎作响的红旗。
两名戴着“纪律检查”袖章的干事走过来,神情严肃,站姿笔挺。
“林栋中校,请跟我们来。”
其中一人开口,语气公事公办,不带任何情绪。
没有问询,没有寒暄,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
林栋点了下头,跟在他们身后,走进这座象征权力核心的大楼。
走廊里,来往的军官看到他,都下意识避开视线,脚步匆匆。
无形的压力在空气中弥漫。
他被直接带到一间小会议室门前。
“刘政委和调查组的同志在里面等你。”
门被推开。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
主位上坐着刘政委,他面色阴沉,手指在桌面上一下下地敲击。
旁边,一个戴黑框眼镜、面相刻板的中年干部,正是孟平。
他一看到林栋,原本靠在椅背上的身体立刻坐直,眼神里透出压抑不住的亢奋。
“林栋同志,你来了。”刘政委的声音很平,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坐吧。”
林栋没有看他,径直走到最角落的位置坐下,腰杆挺直,双手放在膝盖上。
一副绝对服从、等待审判的姿态。
孟平清了清嗓子,迫不及待地发难。
“林栋同志!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擅自行动,给军区、给组织造成了多么恶劣的影响!”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表演式的激昂。
“我们讲究集体主义,依靠人民群众的集体智慧!
可你呢?搞什么‘特种作战’,这是典型的个人英雄主义!
是脱离组织领导的歪风邪气!”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飞溅。
“你那份战果报告,我看过了!零伤亡全歼敌人一个排?摧毁秘密营地?
简直是天方夜谭!你这是在糊弄谁?欺骗组织吗?”
孟平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指着林栋。
“我严重怀疑这份战报的真实性!
你是不是为了掩盖自己指挥失误、导致我们的同志被俘的重大过失,才编造出这种谎言来邀功?
想把我这个‘污点’,变成你晋升的踏脚石?!”
整个会议室,只有孟平的声音在回荡。
刘政委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吹着茶叶,没有制止。
其他调查组成员低头记录,仿佛对这场“批判”早有预案。
林栋始终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他甚至微微低头,下颌线绷紧。
表面上,他在认真听取批评,深刻反省。
实际上,他的大脑自动过滤了所有噪音,只捕捉到一件事——
当孟平说到“邀功”时,刘政委敲击桌面的手指,停顿了半秒。
坐在另一侧的李振国司令员,全程一言不发。
他的手指夹着一支没点燃的烟,脸色比平时更显苍白。
他偶尔抬眼看林栋,眼神复杂,既有警告他隐忍的无奈,也有一丝考验他城府的期待。
他知道,林栋看懂了。
想让这把刀未来斩断更硬的骨头,现在就必须让它回鞘蒙尘。
孟平的控诉持续了半个多小时。
直到他自己口干舌燥,才意犹未尽地坐回去,猛灌了一口茶。
刘政委这才放下茶杯,盖子与杯沿碰撞,发出一声脆响。
“林栋同志,对于孟平同志和调查组提出的质疑,你有什么解释吗?”
他终于开口,将问题抛给林栋。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这个沉默的男人身上。
林栋缓缓抬头。
脸上没有任何愤怒或委屈。
“我接受组织的审查。”
他只说了七个字,声音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这个反应,让准备好一套说辞来驳斥他的孟平,所有力气都打在了空处,憋得满脸通红。
刘政委的眼睛眯了一下。
他预想过林栋会激烈反驳,会搬出李司令,甚至会当场翻脸。
唯独没想过,他是这种完全不抵抗的态度。
这让他后续的许多手段,都失去了发力点。
“好,既然你认识到问题,态度还算端正。”
刘政委敲了敲桌子,做出总结,
“经军区党委研究决定,从即日起,暂停你的一切职务,配合调查组审查。”
“在此期间,‘幽灵大队’指挥权暂时收回。所有军事行动,全部停止。”
“你的个人佩枪,以及所有通讯设备,也需暂时上缴,由组织代为保管。”
一条条命令,冰冷清晰。
这是彻底的缴械。
不仅剥夺兵权,连他作为军官的最后脸面,也要拿走。
“我服从组织决定。”
林栋站起身,干脆地解下腰间枪套,连同那把跟随他历经生死的54式手枪,一起放在桌上。
然后,他又从口袋里拿出那台加密通讯器。
整个过程,他的手没有一丝颤抖。
做完这一切,他对着刘政委和李司令员,敬了一个标准军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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