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衙门口那沸腾的喧嚣,如同退潮的海水,顷刻间散得一干二净,只余下满地狼藉。
围观的人群带着各异的表情散去。
普通百姓的眼中交织着惊惧、茫然与一丝释然,如同看了一场跌宕起伏的大戏,却又不知这戏的终局会落在何方。
而那些原本气焰嚣张的乡绅家眷们,此刻个个面如土色,眼神涣散,昔日攀附权力的傲慢荡然无存,一个个活像被拔光了羽毛的公鸡,臊眉耷眼,在奴仆的簇拥下,灰溜溜地钻入复杂的街巷深处,消失不见。
至于那几个跳得最高、喊得最凶、企图煽动民乱的汉子,则早被熊大和岳飞制住,由如狼似虎的兵丁押解着,投入了郡衙大牢深处。
等待他们的,将是冰冷的刑具和严酷的拷问。
宁宸轩长身玉立于衙门口高高的石阶上,清俊的面容并未因平息骚乱而舒展。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扫过空旷狼藉的街面,眉头却蹙得更紧。
这不是结束,甚至连中场都算不上。
百姓散去时眼底那抹疑虑犹在,乡绅们隐忍蛰伏的怨恨未消,更大的风暴,或许就酝酿在这暂时的死寂里。
叶凌云不知何时已走到他身侧,负手而立,玄衣蟒袍在微风中轻动,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同样扫过那混乱的残迹,嘴角勾起一丝冰封般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得意,只有凛冽的杀伐之意。
“清理干净表面,不过是第一步。”他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是啊,”宁宸轩的声音透着深深的疲惫与凝重,“凌云,今日看似赢了面子,实则根基未动。
韦昌隆及其党羽盘踞苍梧近十载,这张以贪墨、权势编织而成的毒网,早已渗透进此地的每一寸肌理,根深蒂固。
那些在幕后推波助澜的乡绅豪强,便是这张网上最关键的节点。
他们掌控着钱粮命脉、土地田宅、依附的人口,甚至…私下豢养的武装!
今日我们撕开的,不过是这张网上最表面的一层薄纱罢了。”
他手指无意识地点着汉白玉的栏杆,那冰凉的触感提醒着他现实的严峻。
“撕开一角?”叶凌云猛地侧身,目光如电,直视宁宸轩,“宸轩,你的眼界还是太窄了!
我们需要的不是撕开一角,而是要顺着今日扯开的这条线,”
他五指猛地一握,仿佛攥住了虚空中的某种力量,“把整张盘踞在岭南多年的毒网,连!根!拔!起!
韦昌隆这个案子,就是撬开这腐臭根基最坚硬部分的那个支点!”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带着金铁交鸣的铿锵。
话音未落,叶凌云已霍然转身,大步流星向内堂走去,玄色披风在身后猎猎作响,带起一阵风。
那决然的背影,带着摧枯拉朽的决断。
“熊大!岳飞!”声如惊雷,在空旷的回廊间炸响。
“末将在!”两道铁塔般的身影如影随形,熊大黝黑的脸上煞气凝聚,岳飞目光炯炯,手按佩刀,如同绷紧了弦的硬弓,只待破空的指令。
“立刻增派精锐,双倍兵力,严密封锁郡衙大牢!”
叶凌云语速极快,命令不容置疑,“尤其是韦昌隆及其亲信那几个关押的核心乡绅!
用铁笼,上重锁!
没有本王或宁郡守亲笔签押的手令,谁敢靠近牢门三尺,无论是探监还是送食水,一律视同劫狱!立刻射杀!
胆敢有内应传递消息或图谋不轨者,格杀勿论!”
“得令!”熊大、岳飞轰然应喏。
两人转身疾步而去,沉重的步伐踏在石板地上,咚咚作响,带着令人心悸的肃杀气息,迅速消失在阴暗的甬道尽头。
叶凌云这才缓缓转向宁宸轩,眼神中的寒冰稍稍化开一丝,但那股子深邃的决绝更浓:“宸轩,韦昌隆的案子,由你全权主审!”
他踱近一步,压低声音:“账面上的贪墨,那是浮在水面上的油花!
我们要挖的是沉在污沼里的烂泥!
他如何与地方豪强勾结分赃?
如何巧立名目,吸尽民脂民膏?
如何把持税赋,中饱私囊?
如何与那‘黑风煞’之流盘踞山林的匪寇沆瀣一气,养寇自肥?
那周金玉在岭南究竟布了多少暗棋?
这张网上的每一个结头,每一条丝线,我都要清清楚楚!一!个!不!漏!”
宁宸轩迎着他逼人的目光,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那份沉甸甸的责任压入肺腑。
他眼中的疲惫瞬间被一股近乎燃烧的锐利光芒所取代,那是一个智者在面对巨大挑战时的兴奋与决断。
“放心!凌云!
我亲自提审韦昌隆,啃也要把他骨头里的油渣榨出来!
郡衙所有相关卷宗、账册、文书往来,我要一页一页地翻,找出每一处刻意掩盖的破绽!同时,”
他眼中精光一闪,“我会挑选绝对可靠之人,秘密走访受害最深的百姓,采集血泪证言!
账册是死的,但人证是活的!
双管齐下,定要将此獠的滔天罪孽,条条钉死在铁证架上,让他和盘踞在此的黑手,永无翻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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