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郡的轮廓已在天际线上隐约浮现,官道两旁的金黄稻田在风中起伏如浪。
叶凌云一行人马踏着轻快的步伐,车轮碾过新修的水泥路面,发出平稳的沙沙声。
劫后余生的轻松与归家的期盼弥漫在队伍中,然而叶凌云眉宇间却凝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沉思。
他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柄缴获自赵如烟的左轮手枪,冰凉的金属触感仿佛在提醒他临安城内的惊心动魄。
岳飞策马靠近,年轻的脸庞上带着胜利的振奋,却也有一丝不解的阴霾。
他目光扫过叶凌云手中那造型奇特的火器,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北地男儿的直率:“王爷,末将……有一事不明。”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赵如烟阴险狡诈,屡次设计陷害王爷,更以岳某父母相胁!此次在临安,本可一举擒杀此獠,永绝后患!王爷为何……要放她走?”
这疑问在他心中盘旋了一路。
他想起父母被软禁时的惶恐,更想起叶凌云为救他甘冒奇险深入龙潭的恩情。
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这不符合他心中快意恩仇的侠义之道,更不符合叶家军除恶务尽的铁血作风。
叶凌云勒住缰绳,让马匹缓步前行。
他抬眼望向远方苍梧郡方向蒸腾的朝气,又回头看了看临安城隐没的轮廓,目光深邃如潭。
“小飞,”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你看这大乾江山。”
他手指划过广袤的田野,指向炊烟袅袅的村落,“临安一役,虽凶险万分,但你一路行来,可曾见到流民遍地、饿殍遍野的景象?”
岳飞微微一怔,仔细回想。
确实,从临安到岭南,沿途州县虽不及苍梧繁华,但田亩有人耕种,市集有人交易,百姓脸上虽无苍梧那般充满希望的光彩,却也少见北境常见的菜色与绝望。
这与赵峥在位后期民不聊生的惨状截然不同。
“赵如烟此人,野心勃勃,手段狠辣,视我等为眼中钉肉中刺,这没错。”
叶凌云继续道,“但她掌权这大半年,与李师宪联手,并非一味盘剥。他们抄没姑姑产业所得巨资,大半投入了工坊建设与技术引进。你看——”
他将左轮手枪递给岳飞,“此物工艺,远超我格物院目前水平,正是她通过那位名唤安娜的异邦女子,自西方获取。
肥皂、玻璃、白糖、水泥……这些能惠及民生的东西,她也在大力推广生产,虽为敛财,却也实打实地充盈了国库,稳定了物价。”
岳飞接过那沉甸甸的左轮手枪,入手冰凉光滑,结构精巧得令人叹为观止。
他尝试着扳动击锤,感受着那精密的机械联动,心中震撼更甚。这绝非大乾现有工艺所能企及!
“王爷是说……她虽算计我们,却在无意中……惠及了百姓?”
“不是无意,”叶凌云摇头,眼神锐利,“是权衡利弊后的选择。她要的是至高权力,而非一个千疮百孔的烂摊子。
李师宪此人,贪慕权位,老谋深算,但他心中……终究还装着‘天下’二字。
他推行新政,整顿吏治,发展工商,引进西学,所求不过一个‘治世能臣’的青史之名。
若我此刻擒杀赵如烟,临安必乱!
赵楷懦弱无能,根本压不住局面。
届时,朝堂倾轧,外敌环伺……受苦的,还是这天下苍生!”
李师宪这老狐狸,并非全无心肝。
叶凌云的目光投向更遥远的西方天际,声音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况且,真正的威胁,或许并非来自临安,而是……来自海上。”
他指着左轮手枪,“此物名为‘左轮手枪’,射速快,精度高,装填便捷。
它并非产自大乾,甚至……可能并非赵如烟手下工匠所能仿制。
它来自极西之地!那个我们知之甚少的世界!”
岳飞浑身一震,紧握左轮手枪的手指微微发白。
他想起叶凌云曾在篝火旁讲述的“知识就是力量”,讲述月亮圆缺、火药爆炸、孔明灯升空的原理。
那时他懵懂,如今手握这超越认知的利器,才真切感受到王爷话语的分量!
“西方……竟已发展到如此地步?”
他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若西方诸国皆装备此等利器,跨海而来……大乾拿什么抵挡?
叶家军赖以自豪的燧发枪和镇岳炮,在此物面前,恐怕也相形见绌!
“是啊,”叶凌云叹息一声,眼中闪烁着忧患,“世界之大,远超我们想象。
海洋之外,列强并起,技术日新月异。
赵如烟通过安娜这条线,至少让我们窥见了一角。
若临安大乱,断了这条线,我们便成了真正的瞎子、聋子!
留着赵如烟和李师宪,让他们去折腾,去与西方接触,我们反而能从中窥探虚实,争取时间!”
岳飞沉默了。
他低头看着手中精巧致命的左轮手枪,再抬头望向叶凌云深邃而坚定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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