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的秋夜,比北京更添几分湿冷与凝重。
剧组下榻的宾馆离拍摄地不远,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历史的尘埃,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一天的紧张筹备结束后,宋轶敲响了李扬的房门。
他正对着窗外南京城的夜色出神,眉头紧锁,连她进来都没立刻察觉。
“还在想事情?”宋轶轻声问道,递过一杯刚泡的热茶。
李扬回过神,接过茶杯,指尖传来的暖意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嗯,到了这儿,感觉…不一样了。”
“是因为这片土地本身,还是因为…陆川导演那边?”宋轶在他身边坐下,眼神里满是关切,“感觉你从出发前压力就很大。”
李扬看着她清澈眼眸里映出的自己的倒影,沉默了片刻。
有些东西,他原本想自己扛,但此刻,他决定说出来。
“都有。”他深吸一口气,目光重新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但更主要的,是后者。佚佚,你觉得路川为什么盯着我们不放?”
宋轶想了想:“因为我们可能…会影响到他?”
“不止。”李扬摇摇头,语气变得冷静而清晰,开始像剥洋葱一样为她剖析。
“首先,是最实在的利益。《南京!南京!》投资巨大,背后牵扯了多少人的期望和真金白银?”
“我们这个小项目,剧本不差,现在关注度又这么高,万一到时候口碑或者票房上真对他们形成了冲击,他如何向资方交代?”
“其次,是路子和面子。”他顿了顿,说得更深入。
“他走的是‘国际化’、‘人性反思’那套,瞄准的是国外的奖项和评价体系。”
“而我们,扎根本土,讲的是最朴素的民族情感和记忆。”
“我们电影如果成功,在某种意义上,是对他那套创作理念的否定。”
“他那种地位的导演,能容忍一个学生用完全相反的路子,比他做得更‘正确’、更受欢迎吗?”
“这动的是他的根本,伤的是他的面子。”
“最后,”李扬的声音低沉下来,带上了对人性的洞察。
“是他这个人。也许有些才,但也足够自负。”
“习惯了自己站在高处,突然被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新人挑战,甚至威胁,那种优越感和安全感被打破了。”
“危机感会让人做出很多愚蠢的事情,比如挖角,比如发软文,比如在审查上使绊子。”
宋轶听得入了神,她没想到李扬已经思考得如此深远透彻。
这些分析条理清晰,直指核心,完全超乎了他平时的年龄表现。
“所以,”她恍然大悟,轻声总结,“他打压的其实不是李扬你这个人,而是‘李扬们’所代表的这种创作方式?”
“没错。”李扬赞许地看了她一眼,为她的理解力感到欣慰。
“他害怕的是这种‘接地气’、‘尊重本心’的创作理念被证明是可行的,甚至是更受欢迎的。”
“这比他个人失败更让他难以接受。”
宋轶看着他,眼神里的担忧渐渐被钦佩和一丝心疼取代:“原来你一直一个人在承受这些,想得这么深…”
“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李扬看着她,语气柔和下来,“告诉你,就不是我一个人扛了。”
宋轶用力点头,伸手握住他微凉的手,语气坚定:“嗯!我们一起扛。无论后面多难,我们一起面对。”
她的手温暖而有力,传递过来的不仅是情愫,更是并肩作战的承诺。
窗外的南京城寂静无声,历史的厚重与当下的压力交织,但在这间小小的房间里,一种基于深刻理解和共同目标的联结变得更加牢固。
夜色更深,桌上的茶水已微凉,但两人的谈兴正浓。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宋轶自然而然地问道,目光灼灼地看着李扬,“在南京,我们具体该怎么应对?”
李扬成竹在胸,既然选择了分享,他便将思考已久的计划和盘托出。
“佚佚,记住我们最好的策略只有两个字——阳谋。”
他目光锐利,语气斩钉截铁,“不跟他们搞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我们就堂堂正正,用极致严谨的作品和无可指摘的行动,碾碎所有阴谋诡计!”
接着,他开始清晰地向宋轶阐述他的全盘计划:
“首先,眼下的拍摄期,核心就是‘极致严谨,滴水不漏’。
内容为王: 在南京的每一场戏,每一个镜头,我都会用最严苛的标准来要求。我们必须百分之百严格按照备案剧本来,每一句台词,每一个演员的调度,甚至镜头里的每一个道具,都不能出错。这不是为了艺术,是为了生存!这是我们将来应对审查最硬的底气!
团队纪律:佚佚,这方面你需要帮我。盯紧剧组所有人,尤其是在这片土地上,情绪容易激动,言行必须格外谨。谢绝一切非必要的探访,低调再低调。不能给任何人留下任何借题发挥的把柄。
应急预案: 我已经让王紫逸准备了备用拍摄方案,如果预定场地出现‘意外’,我们有备选。遇事不怕事,但必须冷静处理,一切以合法合规完成拍摄为最高目标。其次,我们要看得更远,为后期和审查‘积攒弹药,预备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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