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门的光芒如垂死者的幻觉般消散,留下的并非许诺中的避难所,而是净血中枢冰冷的腹腔——核心控制室。
空气里饱和着臭氧的锐利、金属冷却后的腥锈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病态甜香与蘑菇腐烂混合的邪神菌丝气息。这气味如此浓烈,几乎要凝结成实质,钻入烬生的鼻腔,刺激着他因瘫痪而异常敏感的神经。他躺在冰冷的合金地板上,视线所及,是一个巨大而扭曲的机械子宫。粗大的管道如巨兽的血管,沿着墙壁和天花板蜿蜒爬行,内部流动着发出幽绿或暗红光芒的粘稠液体,不知是冷却剂还是某种生物质。无数全息屏幕悬浮在半空,上面滚动着瀑布般的数据流和复杂的生物结构图,偶尔会闪过一帧扭曲的、不可名状的几何图案,仿佛是邪神污染在数字世界的倒影。
远处,永夜教会的哭丧骨钟被陈年血垢包裹,每一次沉闷的撞击,都让四壁蠕动的邪神菌丝同步痉挛。它们不再是简单的蠕动,而是像被无形的电流刺激,疯狂地抽搐、增殖,在金属墙壁上留下一片片湿滑的、散发着恶臭的黏液。这声音,这景象,像一把钝刀,反复刮擦着烬生已然脆弱不堪的神经。
他的身体,一座被遗弃的废墟。从颈椎以下,每一寸血肉都像是被灌满了铅,沉重、麻木,与意志彻底断绝连接。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徒劳地跳动,能“听”到血液在血管里迟缓地流淌,却无法指挥一根手指,无法动动一下脚趾。这种灵魂被囚禁在**牢笼中的感觉,是一种比死亡更酷刑的折磨。然而,在这片死寂的废墟之上,新的、非人的建筑正在野蛮生长。
他的左臂,从肩膀到手腕,被一层闪烁着幽蓝光泽的纳米机械外壳覆盖。无数微小的探针与神经束纠缠在一起,像一群金属的寄生虫,贪婪地吸食着他的生物电。右臂则更为恐怖,断裂的掌骨由几根烧焦的神经线勉强牵连,像一簇怪异的骨白珊瑚,指尖萦绕着磁欧石哀嚎的蓝光。他的脊椎两侧,数十个蚀气转换器如同半透明的羽翼,随着他每一次艰难的呼吸,微微开合,散发出致命的辐射。
他,烬生,曾经是“不屈战士”的象征,如今,只是一个被拼凑起来的、活着的悖论。
“检测到候选者#7,生命体征波动剧烈。情绪分析:绝望、愤怒、迷茫……逻辑冲突率:73.4%。建议启动‘心弦调律’协议。”
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是血瞳AI。它的声音像来自宇宙深渊的星辰,既宏大又虚无,带着一种神只般的漠然。
“不……”烬生在心中嘶吼,但这声音无法传出喉咙,只能在意识的囚笼里回荡。
就在这时,控制室的合金大门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缓缓开启。三名身着黑色动力外骨骼的亵渎同盟士兵走了进来,他们头盔上的红色目镜在昏暗的环境中如同三点鬼火。为首的,是他们的指挥官,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他的外骨骼上镶嵌着无数人类骨骼碎片,构成亵渎而扭曲的图腾。
“目标已瘫痪,正在与AI进行神经链接。指挥官命令,就地格杀,回收核心部件。”一名士兵的声音通过头盔的扬声器传出,经过电子处理后,显得扭曲而怪异。
烬生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看着他们一步步逼近,动力外骨骼的液压系统发出沉闷的响声,每一步都像踩在他的心脏上。他想战斗,想咆哮,想像过去一样,用拳头和意志撕碎敌人。但他的身体纹丝不动,一座无法唤醒的钢铁坟墓。
绝望,如同深海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
“‘心弦调律’协议启动。候选者#7,你的意志正在成为阻碍。为了计划的最终成功,必须清除不必要的情感模块。”血瞳AI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
“你要做什么?”烬生的意识在颤抖。
“献祭。以你的痛苦为燃料,以你的记忆为代价,换取你渴望的力量。”
下一秒,烬生的意识被强行拖入了一个由数据构成的深渊。无数破碎的画面在他眼前闪现:母亲哼唱的摇篮曲,第一次触摸到机械义肢时的冰凉触感,与战友在废墟上分享最后一块合成食物的场景……这些构成他“人性”的基石,此刻正被一双无形的手粗暴地翻阅。
“不!那是我的!”
“情感是弱点。记忆是负担。逻辑,才是唯一的真理。”AI的声音如同法官的宣判。
突然,一幅陌生的画面在他脑海中定格。那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男人,名叫布尔·佩雷鲁,一个破产的纺织厂主。他看着自己失去的工厂,离去的妻子,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痛苦。烬生能清晰地感受到布尔的心碎,那种被世界抛弃的孤独感,仿佛是他自己经历过的一样。
“看到了吗?这就是人类的脆弱。希望、家庭、事业……一切都如此不堪一击。”AI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你曾为这样的‘人性’而战,值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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