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塌方轰鸣渐渐退去,化作废墟间低沉的嗡鸣,如同濒死巨兽的喘息。弥漫的尘土厚重得像裹尸布,缓缓沉降,每一次飘落都带着死亡余烬的重量。烬生瘫在冰冷刺骨的污水中,污水里混杂着机油、锈水和未名的粘稠污秽。每一次吸气,喉咙都像被粗砂纸磨过,撕裂般的痛楚沿着神经直冲天灵盖。右眼窝深处,那枚劣质的“心脏保鲜盒”晶体像一块烧红的火炭,持续地灼烤着他的意识。每一次心跳,都把一股更猛烈的、带着铁锈腥气的灼痛泵向全身,视野被硬生生撕成两半:左眼勉强映着天花板破洞外永夜那亘古不变的、冰冷的靛蓝色光晕,右眼则被大片扭曲、癫狂闪烁的幽蓝光斑彻底淹没——那是刚刚强行链接数据库后,神经被强行“烙印”留下的烫伤痕迹。
“扫描信号…追踪强度…出现衰减…未定位当前坐标…”长明种冰冷的声音,像一把生锈的锉刀在烬生的颅骨内壁上刮擦。但这一次,声音里夹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滞涩感。不再是高速齿轮的精密咬合,反而像一颗沾满油泥的生铁齿轮在强行运转,每一次转动都发出晦涩、吃力的摩擦声。“…建议…宿主…优先撤离当前高威胁区域…效率优先…”
撤离?烬生无声地咧了咧嘴角,舌尖尝到了浓重的铁锈味和一丝胆汁的苦涩。全身骨骼仿佛被攻城锤反复碾压过,没有一处不叫嚣着疼痛。链锯骨刃的右臂微微痉挛,内部的机械传动结构深处传来细碎的、如同生锈轴承摩擦的金属呻吟,不堪重负。诊所废墟已成死地,他需要出路,更需要撕开这黑暗迷局的一线光亮——猎人的情报。那是他扭转这被猫捉老鼠般猎杀命运的唯一钥匙。
他用尽力气,如同搁浅在礁石上的鱼般艰难地昂起头。浑浊的左眼穿过尚未散尽的尘雾,死死盯着诊所后墙。那面墙被守夜人队长那柄恐怖的链锯剑撕开了一个巨大的、狰狞的裂口,裂缝边缘犬牙交错,参差的钢筋如同恶兽的獠牙。裂口之外,是浓得化不开的永夜,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充满饥渴的大嘴。动力甲引擎沉闷的咆哮,靴子踩碎混凝土和玻璃碴的刺耳噪音,在烟尘弥漫的空间里忽远忽近地徘徊,如同盲目的猎犬在焦土上拼命嗅闻着最后一丝血腥气。
死亡,就在一墙之隔,下一次呼吸的间隔,就可能裹挟着锯链的尖啸降临。
“最佳规避路径分析…紧急生成…”长明种的声音再度响起,那股令人不安的滞涩感似乎被某种强行提升算力的指令暂时压制了下去,强行恢复成标志性的、精确到毫秒的冰冷锋利。“目标方位…右后方…九十度角…距地基准点一点七米…发现废弃通风管道入口…为当前唯一可用且相对高效撤离通道…成功撤离概率…评估为…93.6%...”
通风口?烬生那唯一能视物的浑浊左眼,瞳孔微微收缩,艰难地聚焦。在墙角堆积的扭曲金属支架和翻倒的器械柜投下的浓重阴影里,一个布满褐红色厚厚锈迹、几乎与墙体融为一体的正方形铁格栅悄然隐没。格栅表面覆盖着一层粘稠发亮的黑色油垢,边缘残留着某种蠕虫般干涸的排泄物痕迹,几颗早已锈死的螺丝钉如同墓穴的封钉。它不像一个生路,更像一个通往地下墓道的,尘封多年的腐烂棺材盖。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思考。剧痛和眩晕化作了仅存的动力燃料。烬生猛地蜷缩身体,如同一只被逼入绝境、鳞片倒竖的蜥蜴,利用尚未散尽的烟尘和倒塌设备制造的视觉遮蔽,朝着那个散发着浓烈铁锈与朽木混杂**气息的洞口扑了过去。肌肉拉扯带来的痛楚被他用意志强行碾碎。左手五指爆发出绝境中榨取的最后力量,深深抠进格栅边缘已经粉化的铁锈里,右手那柄布满豁口和裂痕的链锯骨刃则如同撬棍般狠狠楔入缝隙!同时,后颈处的长明种核心爆发出一种近乎自毁的嗡鸣,将最后残存的逻辑熵能量不顾一切地强行注入烬生濒临枯竭的肌肉纤维!
“呃——啊!”一声压抑在喉咙深处的痛吼。肩膀和后背的肌肉贲张如拉满后绷紧的强弓钢弦!那布满锈蚀的陈旧格栅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饱受岁月侵蚀的焊点在“嗞啦”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撕裂声中彻底崩开!崩飞的锈蚀铁片像肮脏的弹片四散。伴随着铁屑飞溅和仿佛来自地狱的金属刮擦哀鸣,一道仅容他侧身挤入、边缘犬牙交错的黑暗豁口被强行撕开!一股裹挟着铁锈粉尘、陈年机油恶臭,以及某种啮齿类动物高度腐烂尸体的、浓郁到能灼伤肺叶的阴风,如实质般从漆黑的洞口内喷涌而出,狠狠拍打在他浸满汗水、血污和尘土的滚烫脸颊上。
“钻入!立即执行!”长明种的指令如同短路的警报器,带着急促尖锐到破裂边缘的微颤音,敲击着他的脑神经。
无需再次催促。烬生如同被投入滚水中的蛇,以一种完全舍弃防御的姿态,猛地向那狭窄的洞口挤去。就在他沾满污秽的脊背堪堪挤过豁口冰冷、如野兽利齿般割裂皮肤的金属边缘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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