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
不,是连风的流动都被那深逾千丈、光滑如妖类内壁的琉璃巨坑吞噬得干干净净。绝对的死寂沉甸甸地压在坑底,空气粘稠如陈年污血,弥漫着焦土、高温琉璃、和一丝未散尽的混沌劫意余威糅合成的、令人几欲窒息的怪异味道。
唯有那半跪在坑心的焦黑残骸,那几缕在烧融骨缝间执着明灭的暗烬之火,刺破这凝滞的黑暗,证明着此地仍有“生”的顽迹。
咔…咔……
令人牙酸的细微骨裂声,在死寂中异常清晰。那是焦炭般的躯壳不堪承受体内狂暴吞噬力量拉扯而发出的呻吟。周元焦枯的手骨深深插在脚下那暗沉如凶兽脏腑底膜的琉璃岩层中,五指如开凿地狱的骨钉,抓得极深。
滋啦……!
缕缕极其微弱、带着混乱与死寂韵味的深灰气流,正从那琉璃岩层深处被强行汲取出来,沿着焦黑的指骨蜿蜒爬升,没入他那残破躯干的缝隙。每一次灰气的没入,都伴随着暗烬之光的一次明灭跳跃,如同濒死凶兽贪婪的舔舐。
这残存的“道尸之息”,是古尊劫与太虚葬界碰撞湮灭后残留的产物,是规则死灭后的骨灰。寻常修士莫说汲取,便是稍一接触,便会被其中蕴含的错乱破灭意志侵蚀神魂根基,化作疯魔。但对此刻的周元而言,却如同沙漠旅人遇上的唯一一滴毒泉!他早已抛却皮囊根基的完整,神魂与那点葬界真髓烙印死死相连,这种力量,反而成了“补品”——以刮骨剜肉为代价,滋养凶戾杀念的剧毒“甘霖”!
“不够……远远……不够!” 识海深处,一片狼藉的精神碎片嘶吼着,如同地狱恶鬼的咆哮。每一次灰气的汲取,都伴随着刮骨钢刀般的神魂剧痛,他那枯竭萎靡的玄金气海残墟中,仅有微不足道的一丝死寂气流被艰难转化,投入那飘摇的葬界烙印之中。烙印微光仅能稍稍稳定,如同暴风中随时可能熄灭的灯焰。这副彻底败坏的鼎炉,连汲取这份“死血”都如此艰难!
就在这时!
那股源自坑洞边缘、无声无息窥视已久的森冷气息,动了。
如同潜伏在腐尸下冰冷的毒蛇,骤然出击!
唰!
一道模糊到极致、几乎与琉璃坑壁融为一体的暗影骤然加速!没有灵光闪耀,没有破空厉啸,只有纯粹的、凝聚成实质的阴冷杀意!如同无形的黑雾毒针,瞬间穿透数十丈死寂空气,直刺周元后颈脊椎裂开露出的那截焦黑髓腔!
速度之快,阴狠之绝,远超之前神霄派三人!出手便是绝对的致命要害,根本不给丝毫反应或挣扎的余地!
千钧一发!
坑底那几缕微弱的暗烬火焰猛地向内一缩!
周元残存的神魂如同被投入滚油!那股被窥视、被锁定的冰寒刺骨感早已烙印在识海深处。生死的本能超越了一切思维!
“吼——!” 喉咙炭化的残破声带挤出沉闷凄厉的咆哮!他那焦枯如柴、插在岩层中的右臂猛地一抡!带动着整个上半身向侧面极其难看地、却又爆发式地扭转!五指焦骨离开琉璃岩层时带起一串灼热的碎屑和粘稠灰气!
代价是左胸下方一大片烧焦粘连的皮肤与炭化肋骨被骤然撕裂,黑红的脏污脓血和破碎骨渣飚溅而出!
也就在这丑陋却也足够致命的拧身瞬间!
噗嗤!
那道无声袭来的暗影擦着他后颈脊椎旁的焦炭裂口掠过!阴冷的能量如同毒蝎尾针,仅仅是擦过,便让他残留神经的焦黑组织骤然僵硬、萎缩,甚至发出细微的嗤嗤消解声!一缕灰色的寒霜瞬间在那处蔓延开来!
“咦?” 一击落空,黑暗中响起一声极轻的讶异低哼。那声音低沉沙哑,如同两块枯骨摩擦,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偷袭者的身影在周元数丈外显形。并非神霄派那等道袍张扬的门派修士。此人全身罩在一件仿佛由浓稠夜色编织而成的宽大黑袍中,兜帽低垂,将面孔彻底隐没在深邃的阴影之下。唯有一双露出的手掌极其特殊——皮包骨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玉石质地,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甚至隐约泛着幽冷的青。指关节凸起而粗大,透着一股非人的怪异力量感。指尖缭绕着一缕尚未散尽的灰白寒气。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与坑底这片死绝的琉璃融为一体。没有磅礴的气势外放,只有一股沉淀的、内敛的、如同浸泡在千年寒泉里的匕首般的危险气息。比之前的凌千绝,更加难以捉摸,也更加致命!那双深藏在兜帽阴影里的眼睛,似乎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周元焦炭躯体间挣扎的暗烬微光,如同毒蛇打量一只被钉住挣扎的蝼蚁。
周元强行稳住因剧痛和阴寒侵袭而剧烈颤抖的焦黑残躯。左胸被撕裂的剧痛如同岩浆贯入,那被阴冷气息擦中的颈部更是僵冷如万年玄冰,直冻神魂!但那双眼窟窿深处的暗烬光点,却爆发出比之前更凶残、更纯粹的黑红色狂焰!没有畏惧,只有被死亡与疼痛彻底点燃的滔天凶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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