潞南防御使李铁崖恩威并施,以雷霆手段查抄张乡绅、厚赏周半城等“义绅”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了潞南各地,自然也传到了东面落霞山黑山军东营指挥使赵霆的耳中。
落霞山寨,聚义厅内。
赵霆听着心腹带回的详细情报,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粗糙的木椅扶手,面色沉静,眼神却闪烁不定。下首几位跟随他多年的头目,也各自沉默,气氛有些微妙。
“大哥,”一名性情急躁的头目忍不住开口,“李防御使这手腕,够硬!那张乡绅说抄家就抄家,周半城说赏就赏。看来,这位新主,不是孟迁那种只知盘剥的蠢货,也不是孙霸天那种只知厮杀的莽夫。咱们……是不是该有所表示了?”
另一名较为谨慎的头目却道:“大哥,李铁崖手段固然厉害,但眼下形势未明。他虽占了上党,可潞州城还在孟迁手里,北边昭义军和河东军正打得不可开交,胜负难料。咱们落霞山地处潞、泽边界,西有孟迁,东有泽州官军乃至其他势力,贸然靠得太近,万一李铁崖顶不住压力,咱们岂不是……”
赵霆抬手止住了众人的议论,缓缓道:“诸位兄弟的意思,我明白。李铁崖此人,确非池中之物。他能以数百之众,抗住昭义军数千兵马围攻,还能趁势夺取上党,整顿地方,恩威并施,其志不小,其能亦足。冯渊带回的长安敕封,更是给了他大义名分。如今他内部渐稳,已非昔日黑风寨可比。”
他站起身,走到厅口,望着西边上党县的方向:“我等当初归附,一是迫于形势,二是看重其潜力,求得是一处安身立命之所,一份粮饷补给。如今,他既已开府建牙,名正言顺,我等若再只是据守落霞山,听调不听宣,恐非长久之计。那张乡绅的下场,便是前车之鉴。”
“大哥的意思是……咱们得去拜拜码头,表表忠心?”急躁头目问道。
“不是简单的拜码头。”赵霆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是去确认名分,观察虚实,也为咱们东营兄弟,争一个更安稳的前程。李铁崖正在用人之际,我观其行事,并非不能容人之辈。周半城等士绅尚能得重用,我等手握兵权,熟悉东境情势,若能真心投效,必能得其倚重。至少,粮饷器械能更有保障,也不必时时担心被当作弃子。”
他顿了顿,语气坚定:“潞州这盘棋,李铁崖已经占了先手。孟迁困守孤城,北线胜负难料,泽州方向亦非铁板一块。此时若不向李铁崖靠拢,难道等泽州方面或别的势力吞并我们吗?机不可失!”
众头目见赵霆决心已定,便不再多言,齐声道:“愿听大哥号令!”
数日后,赵霆只带了十余名亲随,轻装简从,离开落霞山,前往上党县。他没有大张旗鼓,行事低调,但消息还是很快传到了防御使府。
上党县,防御使府衙。
李铁崖闻报赵霆前来拜见,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对身旁的韩德让、郑先生道:“赵霆此人,能审时度势,是个聪明人。他此时前来,意在探我虚实,亦在表其忠心。我等当以礼相待,示之以诚,亦要显我威严。”
当赵霆被引入戒备森严却又秩序井然的防御使府大堂时,心中不禁凛然。只见李铁崖端坐主位,虽独臂,却气度沉凝,不怒自威。左右王琨、刘黑闼等将领按刀而立,甲胄鲜明,杀气内敛。韩德让、郑先生等文吏肃立一旁,案牍文书,井井有条。整个氛围,与昔日山寨聚义厅的草莽气息已截然不同,透出一股新兴势力的蓬勃朝气与严整法度。
赵霆不敢怠慢,上前几步,躬身抱拳,朗声道:“末将东营指挥使赵霆,拜见防御使大人!”
李铁崖起身,虚扶一下,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赵指挥使不必多礼。一路辛苦。落霞山地处要冲,东营将士戍守边陲,劳苦功高,本使早有耳闻。”
“大人谬赞!”赵霆连忙道,“末将奉命镇守东境,未能时常聆听大人教诲,实乃憾事。今闻大人开府上党,肃清吏治,安辑地方,威德远播,末将特来觐见,聆听训示!我东营上下三百余将士,愿为大人前驱,拱卫潞南!”
李铁崖颔首微笑:“赵指挥使有心了。东营乃我潞南屏障,至关重要。如今潞州未靖,北疆多事,正需倚重赵将军这等栋梁之才。且坐,细说东境情势。”
双方分宾主落座。赵霆详细禀报了落霞山防务、周边泽州官军及零星匪帮的动向,并表达了东营目前面临的一些困难,主要是粮饷转运不易,军械有所缺损。
李铁崖认真倾听,不时发问。最后,他慨然道:“赵将军所陈,皆是实情。东营将士戍边辛苦,本使岂能不知?韩先生。”
“属下在。”韩德让上前。
“即日起,东营粮饷,按我潞南战兵标准,足额拨付,由府库优先保障!所需军械,着郑先生立即清点武库,择其精良者,速运往落霞山!另,加拨一批过冬棉衣、药材,务必使东营将士无后顾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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