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寨吞并“一阵风”、占据野狼山的消息,如同投入林间的石子,惊起了多方潜伏的鸟雀。潞州官府与昭义军节度使府的暗中谋划尚需时日发酵,但近在咫尺、同为刀口舔血的绿林同道,却已真切地感受到了那股迫近的压力与威胁。
滁水河谷以北百余里,有一山名唤老鸦岭,地势险恶,易守难攻。岭上盘踞着一股悍匪,头领姓张,因性情凶悍、目光锐利而被江湖人称“坐山雕”,麾下亦有三百余能战之徒,控制着通往河东腹地的几条隐秘商道,往日与“一阵风”孙霸天井水不犯河水,偶有摩擦,却也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此刻,老鸦岭聚义厅内,气氛凝重。“坐山雕”张魁是个四十出头的黑壮汉子,一脸虬髯,此刻正拧着眉头,听着手下哨探的回报。
“……那李铁崖,端了孙霸天的老窝,如今野狼山也插上了黑风寨的旗号。其麾下战兵已过四百,辅兵民壮更是不计,滁水河谷大半落入其手。势头……很猛。”哨探小心翼翼地说道。
张魁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碗碟乱跳:“他娘的!孙霸天也是个废物!这才几天功夫,就让一个外来户给连锅端了!”他站起身,烦躁地踱步,“这李铁崖,先占黑铁岭,再吞野狼山,下一步,是不是就该冲着老子这老鸦岭来了?”
一旁的心腹二头领低声道:“大哥,听说那李铁崖颇讲规矩,占了地盘后,并不滥杀,还分田安民。或许……未必会立刻北犯?”
“放屁!”张魁瞪了他一眼,“讲规矩?那是做给旁人看的!这世道,狼不吃肉,还能吃素不成?他现在根基未稳,自然要装装样子。等他把南边消化干净了,刀锋迟早指到咱们头上!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狠厉之色:“传令下去,各处隘口加派双倍哨卡,昼夜巡逻。所有商队经过,税加三成!告诉弟兄们,都把招子放亮点,家伙擦亮点!另外……”他压低了声音,“派人去摸摸东边过江星的底,看看有没有联手的可能。总不能等着黑风寨打上门来!”
几乎与此同时,在黑风寨东面、毗邻泽州方向的落霞山,“过江星”赵霆也得到了消息。赵霆部众约两百,以行动迅捷、来去如风而得名,往日多活动在潞、泽两州交界山区,与“一阵风”少有往来。
落霞山的寨子不如老鸦岭险峻,但更为隐蔽。赵霆年纪稍轻,约莫三十五六,面容精悍,此刻正对着一张简陋的舆图沉思。
“李铁崖……黑风寨……”他手指点着图上野狼山的位置,喃喃自语,“好快的刀。孙霸天称雄多年,竟栽得如此彻底。”他抬头看向手下,“探子还说些什么?那李铁崖行事,有何特别之处?”
“回大头领,探子回报,黑风寨占下野狼山后,并未大肆劫掠,反而在整编降卒,安抚流民,修建工事,操练兵马,一副……要长久经营的模样。”
赵霆眼中精光一闪:“哦?不安于为寇,竟想坐地为王?所图非小啊。”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东边泽州的方向,“如此一来,潞州南部,怕是真要变天了。我等身处潞、泽之间,日后是敌是友,需早作打算。”
他不同于张魁的暴躁,显得更为冷静:“传令,近期活动收敛些,莫要轻易越界,尤其不要靠近黑风寨的地盘。多派探马,盯紧野狼山的动向。另外,设法接触一下黑风寨外围的管事之人,探探口风,看看有无交易往来的可能。记住,暗中进行,勿要声张。”
两股邻近的土匪势力,因黑风寨的急剧扩张,做出了不同的反应:北面的“坐山雕”如临大敌,积极备战,寻求联合;东面的“过天星”则谨慎观望,试图接触摸底。压力与机遇,同时向黑风寨涌来。
外部的风声鹤唳,很快传到了野狼山和黑铁岭。李铁崖与韩德让、王琨、冯渊等核心人物商议后,意识到一个问题:如今控制两寨、地盘横跨百余里,人口数千,麾下战辅兵已超六百之众,再以“黑风寨”相称,已显得局促,难以涵盖现有格局,也缺乏号令一方的气势。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
这一日,砺锋堂内,李铁崖召集了所有队正以上头领。
“诸位,”李铁崖目光扫过堂下济济一堂的将领,沉声道,“自黑铁岭起兵,至今已近三载。我等历经血战,始有今日两寨相连、军民数干之局面。然‘黑风寨’之名,起于微末,如今疆域已扩,将士已增,再沿用旧称,恐不合时宜,亦难振军威、聚民心。”
众人闻言,皆点头称是。王琨嚷道:“将军说的是!咱们现在兵强马壮,还叫‘寨’,确实小家子气了!”
冯渊趁机进言:“将军,古人云‘师出有名’。如今我等虽未公然割据,然保境安民,已有方镇之实。不若取一更显气度、更具号召力之名号,以正视听,统一思想,亦便于日后与各方周旋。”
李铁崖颔首:“冯先生所言甚是。我与韩老、诸位商议,拟将我等队伍,正名为‘黑山军’!取‘黑铁岭’之‘黑’,‘野狼山’之‘山’,合为‘黑山’,既不忘根本,又显山峦连绵、根基深厚之意。‘军’者,行伍之正称,亦显我等非寻常草寇,乃有纪律、有抱负之师!诸位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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