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已是人间鬼蜮。
黑绿色的魔气汇成浓云,遮蔽天日,白昼如昏。
长街之上,再无一个行人,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贴满了早已无用的符纸。
一个扎着总角的小童,扒着门缝,小声问他身旁的母亲。
“娘,天怎么还不亮啊?”
妇人一把将他捞回怀里,死死捂住他的嘴,自己却控制不住地浑身颤抖,惊恐地望向窗外。
城外。
魔潮无边无际,将洛阳城围得水泄不通。
可诡异的是,除了最初那几轮试探性的攻击,这支足以踏平北境五州的恐怖大军,竟只是围而不攻。
“疫病,就这么干耗着?”
“这城里,连个像样的神照境都没有,直接冲进去,一炷香的功夫,不就完事了?”
疫病魔首站在一处高坡上,遥望着那座在魔气中若隐若现的孤城。
“急什么?”他淡淡开口,“你们真以为,我围而不攻,是为了陪这些蝼蚁玩?”
翼魔首撇了撇嘴:“不然呢?总不能是怕了他们吧?”
“怕,倒也谈不上。”
疫病魔首转过身,看向自己这些头脑简单的同僚,“只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什么意思?”
“毕竟,这是这世界王朝的都城。”
“那件至宝,能让这方世界重回三阶,这等品阶的宝贝,若是其主就在这城中,被我等逼急了,抱着宝贝来个玉石俱焚......”
疫病魔首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轻视,源于绝对的力量。
可谨慎,同样源于对未知的恐惧。
天灾生物,生来长寿,若无意外,可与天地同尘。
可若是被杀了,一样会死。
活得越久,便越是惜命。
“哈!”翼魔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之前不是你自己说的么?那催动至宝之人,与这凡人王朝并非一体,根本不在乎这些凡人的死活。既然不在乎,又怎会为了这区区一座都城,与我等玉石俱焚?”
这番话,问到了点子上。
在场的几位魔首,皆是沉默。
是啊。
这个推论,是他们自己得出来的,也得到了君上的认可。
可如今,他们却依旧在这城外,畏首畏尾。
何其矛盾。
半晌,疫病魔首才缓缓开口。
“此城乃此界气运所钟之地,若此城被毁,气运流散,焉知不会对那至宝产生影响?那人或许不会为凡人拼命,却极有可能,会为至宝,与我等拼个鱼死网破。”
这个解释,倒也说得通。
可翼魔首依旧不以为然,他眼中闪过一丝讥诮。
“说到底,还是怕死罢了。”
“你!”
“怎么?我说错了?”翼魔首环视一圈,目光在几位同僚脸上扫过,“一个个活了万载,胆子倒是越活越小了。”
无人理会。
谁都不是傻子。
出头的椽子先烂。
这个道理,活了万年的魔头比谁都懂。
就在几位魔首各怀鬼胎,气氛僵持之际。
天空,突然发生了异动。
一道光,毫无征兆地,自天际一闪而逝。
那光极细,极远,像是一根金线,被人从天边扯到了眼前。
“嗯?”
翼魔首第一个察觉,下意识地抬头。
“什么东西?”
不止是他,坡上所有魔首,连同下方那无边无际的魔潮,都感应到了这丝异样。
无数颗猩红、惨绿、漆黑的眼珠,齐刷刷望向东方。
那道光。
没有雷鸣,没有风啸,甚至没有划破长空的锐响。
而是以一种无法被理解,无法被描述的速度,横扫而来。
快。
太快了!
快到上一瞬还在天边,下一瞬,已至眼前。
疫病魔首脸上的从容,瞬间凝固。
他活了万年,第一时间,便明白了这是什么。
“草——!!”
...
剑光,拂过大地。
如春风过境,温柔地抚平了世间一切的凹凸不平。
那些身高过丈,力能开山的巨力魔。
那些振翅而飞,爪裂金石的翼魔。
那些由无数尸骸与血肉堆砌而成,发出令人牙酸尖啸的蠕动魔物。
在这道剑光面前,没有区别。
剑光所过之处,一切都消失了。
自洛阳城墙之下,一直到遥远的地平线尽头。
那片曾让十万王师饮恨,让北境五州化作焦土,让整座天下都为之颤栗的黑绿色魔潮,在这一瞬间,被清扫得干干净净。
大地,被刮去了厚厚一层,露出其下新鲜的、还带着湿气的泥土。
平整如镜。
天空中,那遮蔽了日光的魔气浓云,被从中一分为二,切口光滑得如同被利刃裁开的绸缎。
久违的阳光,自那巨大的豁口中,倾泻而下。
洛阳城内。
压在每个人心头的,令人窒息的阴冷魔气,忽然就散了。
紧闭的门窗缝隙里,透进了光。
“娘,天亮了。”
妇人没有回答,只是死死地盯着窗户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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