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的坟,好像挪了位置。
刘光才蹲在自家门槛上,眯缝着眼,瞅着远处雾气缭绕的山梁子,嘴里叼着的旱烟半天没嘬一口。
他心里头毛刺刺的,像塞了一把乱草。昨儿个下午他去后山捡柴火,路过老坟岗那片野柿子林的时候,就觉得哪儿不对劲。
那片歪脖子老柿子树底下,埋着村里几代十几代前的先人,荒坟堆挤挤挨挨,平日里狗都不爱往那儿钻。
可昨天,他分明觉得,那个最大的、坟头长棵老槐树的孤坟,好像……往前蹭了半步?就半步。
“日他个仙人板板,眼花了?”刘光才啐了一口,把烟屁股摁灭在泥地上。
他婆娘王花英端着个簸箕从灶房出来,听见他嘟囔,粗声粗气地骂过来:“你个砍脑壳的,蹲那儿挺尸啊?还不去把牛喂了!一天到晚神戳戳的,魂让山鬼勾走咯?”
“你晓得个锤子!”刘光才心烦意乱地顶了一句,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婆娘家,头发长见识短。”
“老娘见识短?晚上莫往老娘被窝里钻!”王花英把簸箕里的谷壳扬得满天飞,“看你那个逼样子,昨晚睡得跟死猪一样,鼾打得震天响,踢都踢不醒。”
刘光才没接话,心里头那点疑惑像雪球,越滚越大。昨晚他睡得是不踏实,半梦半醒间,好像总听见窗外有东西刮擦,嘶啦嘶啦的,不像风,倒像是……指甲在抠土。
他还梦见一个黑影,模模糊糊的,就站在床头,看不清脸,但能感觉到一股子阴冷的土腥气。
接下来的几天,刘光才留了心。他不敢声张,怕人笑话他胆子比鸡还小。但他每天下地或者捡柴,都会故意绕到老坟岗那边瞅一眼。这一瞅,把他瞅出了一身白毛汗。
那坟,真他娘的在动!
不是一天挪老远,是那种慢吞吞的,一天往前挪一丝丝,不盯着看根本发现不了。
可刘光才心里有鬼,啊不,是山有鬼,他看得真真切切。那长着老槐树的坟头,一天天,正对着他家的方向,一点点地蹭过来。坟头上的枯草摆动也怪,别处没风,就那儿草尖儿乱晃。
村里其他人没啥感觉。不过张屠户家的牛前天晚上在圈里莫名其妙惊了,撞断了栏杆;村东赵老歪家的看门狗,半夜突然嗷嗷惨叫,第二天发现脖子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乌青乌青的,没几天就死了。
大家都说是遭了野牲口,或者得了瘟病。只有刘光才心里明白,那坟,离村子又近了些。那槐树的影子,投下来,像只鬼手,慢慢往村里摸。
他开始睡不踏实了。王花英也觉出不对劲。夜里,两口子躺在硬板床上,窗户关得严严实实,还是觉得有股子阴风往骨头缝里钻。
“你最近咋回事?熬淘得很。”王花英用脚踹了踹刘光才的腿肚子,“是不是在外头搞啥子名堂了?”
“搞你妈卖批!”刘光才压着嗓子骂,“老子是觉得……后山那坟,有点邪门。”
“坟?啥子坟?”
“就是老坟岗那个最大的,带老槐树的。”
王花英沉默了一下,然后声音有点发颤:“你……你也觉得不对头?我前天梦到有个穿黑衣服的人,站咱院坝里,背对着我,喊他他不应,一转身……妈呀,满脸血!”
刘光才心里咯噔一下。婆娘虽然嘴臭,但不像撒谎。他翻过身,黑暗中看不清婆娘的脸,只感觉她也在发抖。“你也梦到了?”
“就梦而已!”王花英嘴硬,但往刘光才这边靠了靠,“睡你的觉!再神叨叨的,滚去睡猪圈!”
话是这么说,但接下来几天,刘家也开始出怪事。先是鸡窝里的蛋,隔三差五少一两个,不是黄鼠狼偷的那种碎壳,就是凭空没了。接着是晾在院子里的衣服,尤其是刘光才的汗衫,肩膀上总有几个泥印子,像是被什么东西靠过。
恐惧像瘟疫一样,悄悄在这户人家里蔓延。刘光才不敢再一个人去后山,下地也尽量找人多的时候。他试过偷偷在院门口撒了灶灰,第二天一早,灰上什么都没有。他又试了老人说的法子,在门口挂了面破镜子,结果第二天镜子掉下来摔碎了,王花英为此又骂他败家。
那坟,依旧不紧不慢地,每天挪一丝丝。已经能清楚地看到,槐树的阴影,在傍晚时分,能罩住他家院墙的一角了。
村里开始有风言风语。有人说半夜听到后山有女人哭,声音尖得渗人;有人说看见个黑影,在村子周围晃,走路姿势僵硬得很。气氛越来越不对劲,连最爱串门的张寡妇,天没黑就关门落锁了。
这天晚上,刘光才和王花英早早吃了饭,把门闩得死死的。两人躺在床上,谁也睡不着。外头静得出奇,连平时吵死人的蛤蟆都不叫了。
“光才,”王花英终于怂了,突然小声说,声音带着哭腔,“那东西……是不是冲着咱家来的?”
刘光才没吭声,他听着窗外的死寂,心快跳到嗓子眼了。他也觉得是冲他家来的。为什么?就因为他多看了那两眼?还是因为他家祖上得罪过埋在那坟里的人?他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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