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清河村美得像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远山如黛,连绵起伏,山脚下稻田连绵,新插的秧苗泛着嫩绿的光。村口的老槐树已有百年树龄,枝叶繁茂如盖,树下总有三两老人摇着蒲扇下棋。小河从村前蜿蜒而过,河水清澈见底,几尾青鱼在水草间游弋。傍晚时分,炊烟袅袅升起,空气中弥漫着柴火和饭菜的混合香气,整个村庄安宁得仿佛时光在此停滞。
李正发扛着锄头从田埂上往回走,裤脚沾满了泥点。他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五十出头,脸上刻满了岁月和劳作的痕迹。
正发哥,收工啦?邻居张四婶隔着篱笆打招呼,手里拣着豆角。
是啊,这天热得人发昏。李正发抹了把额上的汗,望了眼西边天空,看样子明天还是个晴天。
你家强娃好些没?张四婶压低声音问。
提到儿子,李正发眉头皱起来:还是那样,迷迷糊糊的,吃饭没滋味,睡觉不踏实,请了大夫看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该不会是...张四婶欲言又止,左右看了看,丢了魂吧?
李正发摇摇头,没接话。他向来不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儿子李强大概是中了暑气,歇几天就好了。
到家推开木门,妻子王秀兰正坐在院里小凳上择菜,见他回来忙起身:饭快好了,先去瞧瞧强娃,今天又没吃几口饭。
李正发放下锄头,走进东屋。十六岁的李强躺在床上,眼睛半睁着,目光涣散。半个月前从山上砍柴回来后就成了这样,请了镇上的大夫来看,只说体虚,开了几副补药,吃下去却不见效。
强娃,咋样了?李正发摸摸儿子的额头,不烫。
李强眼皮动了动,声音微弱:爹,我累。
王秀兰跟进来,眼圈泛红:这样下去咋行啊,人都瘦脱相了。
晚饭后,李正发蹲在门槛上抽旱烟,望着满天星斗发呆。王秀兰收拾完碗筷,在他身边坐下。
他爹,要不...请孙婆来看看?王秀兰小心翼翼地问。
孙婆是村里有名的神婆,七八十岁了,据说能通阴阳。李正发一向对她敬而远之,觉得那是装神弄鬼骗钱的。
再说吧,兴许明天就好了。李正发磕磕烟袋,起身进屋。
夜里,李正发睡得不安稳,半梦半醒间听见院里有动静。他披衣起身,透过窗纸缝隙往外看,月色如水,院子里空无一物。正要回床,却瞥见东屋窗下有个黑影一闪而过。
李正发心里一惊,轻手轻脚推门出去,绕到东屋窗外,什么也没有。地上却有一串奇怪的印记,不像人脚印,也不像动物足迹,倒像是什么东西被拖过的痕迹。
第二天李强的情况更糟了,水米不进,躺在床上如同死人一般,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证明他还活着。王秀兰哭成了泪人,邻居们闻声赶来,七嘴八舌地出主意。
这模样,八成是魂丢了。村西头的赵老汉捻着胡须说,得叫魂。
张四婶附和:是啊,得请孙婆来瞧瞧。
李正发看着儿子苍白的脸,终于松口:我去请孙婆。
孙婆住在村尾一座独院里,院墙上爬满了青藤。李正发敲门时,心里还在打鼓。门吱呀一声开了,孙婆站在门口,她瘦小干瘪,穿一身黑衣,眼睛却异常明亮,仿佛能看透人心。
为强娃来的?没等李正发开口,孙婆先说话了。
李正发愣了下,连忙点头。
带我看看去。孙婆转身锁门,脚步利索得不像老人。
到了李家,孙婆径直走进东屋,站在床前凝视李强良久。屋里挤满了看热闹的邻居,都屏息等着孙婆发话。
孙婆忽然伸手在李强额头上一按,又迅速收回,喃喃道:魂不在舍。
王秀兰扑通跪下:孙婆婆,求您救救强娃!
孙婆扶起她,转向李正发:孩子魂丢了,得叫回来。今晚子时,准备三炷香、一碗糯米、一件强娃常穿的衣裳,再去他常去的地方喊他名字。
李正发连连点头。
孙婆又补充:记住,路上不管听见什么动静,千万别回头。叫魂途中,只能向前。
夜幕降临,村里熄了灯火,唯有李家院中亮着一盏煤油灯。子时将近,李正发按照孙婆吩咐,将一碗糯米放在院中石磨上,插上三炷香。他手里拿着李强平日穿的一件旧衫,准备出门叫魂。
孙婆站在门口嘱咐: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走一百步,喊一声强娃回家咯,然后静静听。若有回应,便是魂回来了;若没有,就往前走,千万别回头。
李正发点头,深吸一口气,踏出院子。
夜风凉飕飕的,吹得树叶沙沙响。月亮被云层半掩,投下朦胧光影。李正发先朝东走,数着步数,到一百步时停下,喊了声:强娃回家咯!
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喊完,他屏息聆听,只有风吹过玉米地的呜呜声。
接着向南走,一百步后再次呼喊:强娃回家咯!
这次,远处似乎有细微响动,像是石子滚落的声音。李正发想起孙婆的嘱咐,没有回头,继续向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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