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贵发这辈子都没这么害怕过。
太阳已经西斜,将王家村的土路染成血色。王贵发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往家走,嗓子眼干得冒烟,三天没刮的胡茬让他看起来老了十岁。他第三次从派出所出来,警察那无奈的眼神像刀子一样扎在他心上。
"王大哥,我们真的尽力了。"年轻的民警小张递给他一杯水,纸杯在他粗糙的手掌中显得格外脆弱,"方圆三十里都找遍了,监控也查了,您爱人赵冬梅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接下来我们会沿着出村公路找。"
王贵发接过水杯,手抖得厉害,水洒了一半在裤子上。他盯着水渍在藏蓝色裤料上慢慢扩散,想起三天前那个早晨,冬梅穿着那件蓝底白花的褂子,站在门口梳头。阳光透过她略显稀疏的发丝,在地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我去趟张家村,表侄女今天出嫁。"冬梅往发髻上别了一支褪色的塑料发卡,"晚上就回来,给你带喜糖。"她转身时,发卡在阳光下闪了一下,这是王贵发记忆中关于妻子的最后一个清晰画面。
那天晚上九点,冬梅还没回来。王贵发打了十几个电话,全是"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他骑着那辆老旧的摩托车去张家村找,婚宴早就散了,表侄女说冬梅下午四点就告辞回家了,还特意打包了一盒喜糖说要带给他。
从那天起,王贵发就像个疯子一样在田间地头转悠。王家村的男人们都放下农活帮他找,女人们轮流给他送饭。他们把附近的水塘抽干,把枯井的淤泥挖开,连山沟里的每一块石头都翻了个遍,却连冬梅的一根头发丝都没找到。
第三天傍晚,王贵发蹲在自家门槛上,盯着院子里那棵冬梅亲手栽的枣树发呆。树影在地上拉得很长,像一只伸向他的鬼手。邻居老张头蹲在他旁边,烟袋锅子敲得啪啪响,劣质烟草的气味在暮色中格外刺鼻。
"贵发啊,要不...去找李仙姑算算?"老张头皱纹里的眼睛闪烁着异样的光,"这事邪性。张家村到咱们村就三里地,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王贵发抬头看着老张头,想起小时候听过的那些"鬼牵人"的故事。据说有些横死的人阴魂不散,会找替身,把活人的魂勾走。他从来不信这些,冬梅总笑他迷信,可现在...
"我去。"他哑着嗓子说,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李仙姑住在村西头的老槐树下,房子低矮阴暗,终年飘着香火味。王贵发进门时,老太太正盘腿坐在炕上,面前摆着个发黄的卦盘。她没抬头,干枯的手指摩挲着三枚铜钱,指甲缝里满是黑垢。
"为媳妇来的?"李仙姑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让王贵发后颈的汗毛竖了起来。
王贵发膝盖一软,差点跪下:"仙姑救命!冬梅她..."
"别说了。"李仙姑突然抬头,浑浊的眼珠直勾勾盯着王贵发身后,"她就在你后面站着呢。"
王贵发浑身一颤,猛地回头——空荡荡的门口只有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扭曲地映在斑驳的墙面上。
"不是这个后面。"李仙姑怪笑一声,露出稀疏的黄牙,"是那边的后面。"她枯枝般的手指指向西北方向,王贵发顺着望去,那是村后的老林子,村里人叫它"鬼林"。
据说解放前那里吊死过不少人,小时候大人总吓唬孩子别去那儿玩。王贵发十二岁那年,村里有个放羊的孩子进了鬼林再没出来,三天后被发现吊死在最粗的那棵老榆树上,舌头伸得老长,眼睛被乌鸦啄去了。
"被鬼牵走了。"李仙姑把铜钱往卦盘上一撒,叮当作响,"今晚子时,带七个属龙的男人,准备三斤糯米、一捆红绳、七张黄符纸。我领你们去要人。"
王贵发连夜凑齐了东西。七个属龙的汉子都是自愿来的,他们举着火把,深一脚浅一脚跟着李仙姑往鬼林走。夜风阴冷,吹得火把忽明忽暗,林子深处传来不知名鸟类的怪叫,像是女人的啜泣。
"都别说话。"李仙姑突然停下,从怀里掏出个铜铃,铃身已经氧化发黑,"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回头。"
她开始摇铃,声音刺耳得让人牙酸。王贵发看见老太太的嘴快速蠕动着,却听不清念的什么。铃铛声越来越急,火把的光突然变成诡异的绿色,将每个人的脸映得如同鬼魅。
"来了。"李仙姑厉喝一声,把糯米往四周一撒。洁白的米粒在绿火中闪烁着奇异的光泽,落地时竟发出"嗤嗤"的声响,像是落在烧红的铁板上。
王贵发听见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动静,像很多脚在落叶上拖行。他死死盯着前方,脖子后面的汗毛根根直立,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往上爬。
"王贵发!"一个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是冬梅的声音!那么清晰,那么近,他甚至能感觉到有气息喷在他耳垂上。
他差点转身,被老张头一把按住肩膀:"别动!那不是你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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