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光灯像无数把灼热的手术刀,精准地聚焦在画廊中央那幅巨大的油画之上。
《金丝雀》。
林安雅死死地盯着那幅画,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逆流,冲向大脑,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冰冷僵硬的四肢。
那张面具……
那张用翠鸟最华丽的尾羽和细碎的蓝宝石镶嵌而成的、独一无二的威尼斯面具。她太熟悉了。那是母亲林素心的最爱,是她从意大利一位不出世的工匠手中高价购得的收藏品。母亲爱惜到了极点,只在她每年生日那天的私人派对上,才会佩戴片刻,像一个珍藏着秘密的女王。
这件事,除了林家的核心成员和几个最亲近的佣人,绝不可能有外人知道!
画中女人的脸被面具遮住了大半,只露出一个苍白而优美的下颌,和一双盈满了泪水、充满了无声呐喊的眼睛。那眼神……那眼神里深不见底的绝望和悲伤,像一把生了锈的钥匙,猛地捅开了林安雅记忆深处一个被尘封已久的、漆黑的匣子。
她想起,很多年前,她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偶尔会在深夜里,看到母亲一个人坐在露台上,摘下所有华丽的珠宝,卸下所有完美的妆容,对着月亮,无声地流泪。那时的母亲,眼神就和画里的一模一样。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谁会知道这件事?谁能画出这样的画?
画风……这该死的画风……
林安雅的目光,疯狂地在画作和墙上那幅《燃烧的生命》之间来回扫视。太像了!那色彩的运用,那光影的处理,那笔触间特有的力量感,分明就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苏明远!
这个名字,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劈开了她所有的认知!是苏明远!这个阴魂不散的男人!他死了都不安分,还要留下这样一幅画,像一个来自地狱的幽灵,来揭开她母亲最不堪的伤疤!
不……这不是真的……把这画给我撤下来!撤下来!
林安雅第一次,在数百位名流和无数媒体的镜头面前,彻底失态了。
她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发出了尖利刺耳的嘶吼。她不顾一切地想冲上台,亲手撕了那幅画,仿佛只要画消失了,那个秘密就能被重新掩埋。
周围的闪光灯,在这一刻,疯狂地闪烁起来,频率之高,几乎能将人的眼睛灼伤。记者们像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敏锐地捕捉到了这背后惊天的豪门秘辛。
林小姐!请问您为什么反应这么激烈?您认识画中的人吗?
这幅画的作者是匿名的,但画风酷似已故画家苏明远先生,请问您知道这其中有什么故事吗?
林小姐!画的名字叫《金丝雀》,这是否有什么特殊的寓意?是在影射林夫人吗?
媒体的追问,周围宾客们压低了声音的窃窃私语,都像无数只手,在撕扯着林安雅那件用金钱和地位编织的、华丽而完美的优雅假面。
都给我闭嘴!闭嘴!她捂着耳朵,歇斯底里地尖叫着,举止近乎疯狂。
那张精心描画的妆容,因为激动而变得扭曲,看起来像一个廉价的、即将碎裂的瓷娃娃。
面对眼前这如同闹剧般混乱的场面,始作俑者苏晚晴,却表现出了恰到好处的无辜与惊讶。
她快步走下台,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担忧和困惑,仿佛也被林安雅这突如其来的失态吓到了。
林小姐,您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她轻声问道,声音里充满了关切。
记者们立刻将话筒对准了她。
苏小姐!作为画廊的主人,请问您知道这幅画的来历吗?
苏晚晴蹙起眉头,露出了一个为难的表情,缓缓开口:各位,非常抱歉,让大家受惊了。关于这幅压轴的画作,其实我也和大家一样好奇。它是在画展开幕前一天,由一位匿名的卖家通过律师,全权委托我们画廊进行展出和拍卖的。
她的目光扫过全场,声音真诚而坦然:卖家只留下一个要求,就是希望这幅画,能被一个‘真正懂它的人’看到。说实话,我本人也被这幅画所蕴含的强烈情感所震撼,但对于画作背后的故事,我也是一无所知。
她的言辞,滴水不漏。
既完美地撇清了自己与这幅画的关系,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同样被蒙在鼓里的受害者,又将匿名卖家、真正懂它的人这些悬念的钩子,抛得更远,成功地挑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和探究欲。
紧接着,她甚至好心地对身边的安保人员示意,用一种从容大度的姿态说道:林小姐看起来状态很不好,麻烦你们,安全地护送林小姐离场休息。
她的镇定自若,她的彬彬有礼,与林安雅的歇斯底里、气急败坏,形成了无比鲜明、也无比讽刺的对比。
这场看不见硝烟的心理战,苏晚晴,大获全胜。
她不仅成功地将所有怀疑的矛头,都引向了林家那深不见底的过往,而自己,则像一个优雅的、置身事外的旁观者,冷冷地看着对手,亲手撕碎了自己所有的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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